倪彩此时又一次感到柏拓年的真诚。但是他时刻提醒自己，柏拓年才是纯粹的商人，他的真诚很大一部分发自他内心对利益的追逐。当然，取悦自己的女朋友也起着极大的作用。

柏拓年接着说：“李飞应该在外面等你，他问我来花城是不是要到你们公司。他会通知你的。我说，我从来不喜欢多做工作的下属，老板没有吩咐你做的，你做之前应该先和老板沟通、请示。”柏拓年话还没有说完。倪彩的电话响了。倪彩向柏拓年展示了来电信息。是李飞。

“喂。我是倪彩，说。”柳晴听出这是倪彩标签的接电话用语，笑了笑。她在笑倪彩的状态，这仿佛是一个永远处变不惊的男人。

电话里李飞的声音：“老大，我在假日酒店碰见了Vinico的柏拓年。不知他来花城什么事？”李飞的问话显然令到倪彩不悦。

“你给我电话的意思是要回答你的疑问吗？”倪彩一旦不客气起来，每一句话都会让对方语塞。

“不是那个意思。老大，我给你汇报一下。”

“这用你汇报吗？”倪彩步步紧逼。

电话里沉默了一瞬。可是倪彩没有给对方构思语言的机会：“你究竟有什么事？没事就挂了。”

“没有其他事。”李飞肯定是想不明白倪彩的态度为何如此，所以只能说没有事。倪彩挂了电话。

倪彩站起身，说了一句我出去一下。就转身向外走去，临出门把外衣脱掉挂在衣架上。

倪彩松开领口的扣子，完完全全一副轻松惬意的样子，他是决心要正面迎击李飞了。包房走廊拐一个弯就到前台，李飞刚刚从前台走过要出去餐厅大门。

“李飞。”倪彩叫住了他。

李飞回头，依然可以看见他满脸狐疑。见是倪彩，忙不迭回身向倪彩快步走去。边走边说：“倪总，你也在这儿啊？”

“你不知道我在这儿吗？”倪彩微笑着问。

倪彩的笑容，让李飞确认倪彩早先在路上已经发现了自己。顿时，一股愧色油然升起。

“我......我......”一个人想背着人做某件事又被对方知晓后的尴尬语言，都是语无伦次的。

“你有什么事？或者说你有什么事儿瞒着我？”倪彩步步紧逼的节奏继续迫紧李飞。仿佛将他压迫得喘不过来气。

“没有，倪总。我没有事儿。”李飞连叫老大的状态都没有了。

倪彩走向旁边的沙发，坐下时示意跟着来的李飞也坐下。“李飞，你一定有什么事儿？”倪彩这会儿稍稍放松了口吻。

“我......，我......。我就是想跟你说说话。”李飞还没有放松。

倪彩摸出一支烟，想要点燃。却被服务生告知酒店公共场所不准吸烟。倪彩就示意李飞跟他到大门外。

出了大门，倪彩没有走远，就在门口的吸烟处站定，隔着玻璃门他看见柳晴的身影一闪而过。倪彩柔声对李飞说：“飞啊。我看的出来。你心里有事儿。对不对？”

李飞点点头。

“那就说出来，这用大家都会觉得不好受的。不是吗？”反问句的问话，会让许许多多的人都感到难以适从。这又是倪彩的特质，稍微熟悉的人都知道。

李飞看似缓和一点刚才的紧张。他知道倪彩在等他回答。他心里有许多话本来是准备已久对倪彩说的，但此刻，他又觉得话临出口，偏偏不知道从何说起是好了。

此时，一位服务生出来给倪彩送来了他的大衣，倪彩知道这是柳晴安排的。这个本是自然不过而且应该是一带而过的小插曲，却触动了李飞内心的一些疑虑。本来他对倪彩有一点点英雄末路的感觉，服务生送来大衣的举动让李飞感到倪彩身后有一种无形的团结，不仅仅是在公司里面看到的，更有自己看不到的。他知道柏拓年也是其中一员。以前在麦默瑞见到柏拓年，虽然他不是熟识，但是柏拓年天然的西方人的习惯对迎面而来的任何人都微笑点头的感觉给李飞留下了深刻印象。可是今天，就在刚刚。柏拓年看到他时，和他说话时的反应是冷淡的，极为冷淡。

李飞清了清嗓子，倪彩笑了笑。李飞好像是下了很大决心，终于开口了：“倪总。”倪彩知道，这个生性乐天派的年轻人从对自己的称呼上暴露了情绪紧张。“倪总。我觉得最近不太对。”

“什么不太对？”倪彩不疾不徐的进一步问道：“你不对？还是我不对？”

李飞心里非常后悔，自己居然说出了“不对”这个词儿，他的本意是说自己感觉不对头，一时语误却又被倪彩紧紧抓住。“不是不对，我的意思......”

“你说最近不对，又说不是。你到底想干什么？”倪彩打断了李飞的说话，并且又递进问出李飞想干什么。这是倪彩的固有的论辩功底发挥出来的结果。普通的人，很难在语言上讨到便宜，特别是用尽思维后的语言。

显然，李飞彻底语塞了。

倪彩跟任何人说话的节奏都是张弛掌握有度，这也曾经是李飞决心在倪彩身边工作的一个诱因，他曾发信息给杜娟，他决心追随倪彩，因为他从倪彩的每一分钟都有方法论可学。关于创意，关于思路，关于语言，关于广博知识而来的信息。倪彩心知到时候了，于是他说：“李飞，你来花城的目的是不是不单纯是做事？”倪彩接下来的话把李飞将要出口的回答硬生生给噎了回去。“不要提跟我学东西，我不是开培训班的。”

“倪总，我就是想说我想跟你学东西。”李飞此言诚恳。

“不可能。这不可能是你的目的。目的是最早确立的，这顶多是你见我之后，并且是慢慢才会有的想法。不是目的，我再问你一句。你的目的是什么？除了你说的想做大健康方面的营销之外。”

李飞眼中是惊诧目光尽露，他知道倪彩指的是什么？他奇怪是倪彩这么会这么快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