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全被靳望凌厉的眼神掩了回去。

他家的小姐，这是来提点他。跟旧日做割舍的，不想彼此囿于旧时的身份。

是因为卫风吗，因为今日他们两个人，吵得过于厉害。所以他们家小姐一心要护着卫风，一生气，便就不想要他了。

靳望，心里默默地这样想着，是啊，卫镇抚使是谁，整个大明最有前途的，官宦之家。

有朝一日，若是贵妃的儿子做了皇上的话。皇亲国戚的身份，那可是贵不可言，实打实的功臣哪。

他靳望是谁，一个太监头子，众人口中，诡变难测的东厂督主。朝廷的鹰犬爪牙，天天费尽心机地罗织罪名，构陷重臣。

若陛下一走，他连保命的护身符都没有，到时候死在哪里，也没有人会理会。

相比之下，是该不念着旧情了。

小姐与他之旧情，厚如深海，重如泰山。可是他却什么忙都帮不上。

空占着一个都主的位置，到现在连尚书府的旧事都查不明白。

还敢怀揣着这么多的瓶瓶罐罐，做一些个没有用的奢望。

于是，捂紧了袖口中的药罐儿，可是却没想着使劲儿的时候，瓶瓶罐儿罐儿相撞，声音一下子就漏了出来。

所以靳望到底是难看了起来。本来以为等到地，将又会是王铮那鄙薄的笑容。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王峥脸色依旧不变，听见了响声之后。甚至用手指点了点桌面，

“还是靳督主想得周到。陛下这两万金，我就说不好拿了。要不要我给您再准备点儿，皮鞭小蜡烛什么的”

通常有一些个别挚爱好的大人，不都是这样准备的吗。偶尔听靳望念叨过一两句。

欢意楼里这些个手段有的是。虽然没有什么强迫，但到底有些小倌儿们，看在金银厚重的份儿上。愿意以身相许。

这也大概能作为证据，最后被陛下看上一两眼吧。

还没等着靳望否认呢。突然间见王铮默默的起了身。

走到了床底下，掏出了马鞭，捆绳，蜡烛，一点儿都没少。

就这样惶惶然地摆在了桌子上。甚至把鞭子都递到了靳望的手中。

“靳督主请吧。你那瓶瓶罐罐的药，我估计就抹不上了。到时候让张勉给我配一些吧”。

靳望一下子就明白了王铮是什么意思。

陛下这两万金，早晚得有个交代。可是，可是……

突然间就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连着羞红带着愤怒，桌子上所摆着的一应用品，一下子全都推到了地上，哗啦啦的作响。

“王铮”咬牙切齿的这样喊道“王铮”

王大人只着单薄里衣，身子却笔挺而立。甚至还对靳望说道。

“胳膊腿儿上抽的用力一点儿，到时候我也好撸起来给陛下做个见证。记得要用力呀，我现在这个皮肤啊。本来就没有个正常的颜色，只有抽得深了，才能隐现出痕迹。你放心，我不叫。”

甚至躬身，捡起来鞭子递到了靳望的手中。

可怎么塞，进靳望也不肯打开手掌。紧握的拳头上面青筋爆的那么老高。

甚至向后退，不停地退。王峥却一步也不肯让。

“靳督主，可还记得踢我的那几脚。那可真的是能要了命去，怎么如今，连这几鞭子都不肯打了。是用具不合心意。还是觉得没有再替我遮掩的必要”。

自始至终他们家的小姐，就没有变过脸色。像说是一件最普通不过的事情。

就算是最开始，都是为了保命，彼此心下知晓，可到底还是怨了吧。

明明将人都已经找回来了，可以好好的护在手心当中。可到底护不住，瞒不住。

一遍一遍的伤在他的手底之下。名声，性命一样都没落，心口翻涌的厉害，是怎么也咽不下去的血腥。

在王铮掰开了靳望的手指，将鞭子握在了他手中的时候。

靳望的眼角，再也控制不住的滴下了晶莹。

那么大的男人了，就站在原地，金豆豆忍不住的，一滴一滴的往下流。

多少年了，再苦再难，也没敢哭过。如今却生生的被王铮逼得忍不住了。

手里拿着的鞭子，止不住的颤抖。

“靳督主这是喜极而泣了”。

王铮甚至体贴地，递过去洁白的手绢儿。

“别哭了，这么大个男人。这都已经深更半夜了。该等消息的人都在府中急着跺脚呢。您还是快点上手吧”。

彼时见靳望，再也忍不住手中的鞭子愤而地摔在地上。突然间就蹲在了地上，抱起了双膝，将头深深地埋了进去。

那么大的一个男人，蜷缩的像一个受了伤的小兽。

王铮就这样站在他的对面，垂眸而看。

不是她非要逼靳望，是两个人走到了这一步，实在是没有办法。

卫风大概已经知道了她的真女子之身，只有将靳望推的越远，他就会越安全。

幼时的阿远，小姐是他心中的天。替王铮背了不少的黑锅。

扯着整个尚书府的旧事，到现在，还奋不顾身的想要相护与她。

蛟人珠那么大的事情，都敢瞒着陛下，倘若有朝一日事发，她的阿远该怎么办呢。

也正好趁着此事，两人有一个了断。

她心心念念的在朝堂之中的荒唐，也该到此做个了结，自此与靳望再不相交。

想到此处，不由得心下更加狠绝。轻轻地用脚尖儿踢了踢靳望还蹲在地上的小腿儿。

“起来呀。不是东厂的都督吗，不是心思狠辣，手段决绝吗。怎么这点子事儿就办不成。还是，还是……我这幅模样，你实在下不去手。靳督主，这大概是我能拜托你的最后一件事了。咱们两个……”

“闭嘴！闭嘴。我让你闭嘴”。彼时见靳望猛地站了起来，猩红的眼眶，是哭的惨痛的模样。

越过王铮，凛然的开了门，对着院子喊一句，

“张勉，你给我滚进来。”

张勉开了大门儿，就滚了进来，柳笙默默地在门外给他关上了门。

只见靳望提着鞭子就走了出去。两个人去了后院儿。找了一个僻静的房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王铮也听不见，也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