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膳毕，沐惜锦和楚洛风出了宫。

二人问了仁安寺方向，最近的道路要经过梧桐巷，这一带除了青楼，便是三教九流的居住地，有别样的繁华。

西栀国虽然不大，但是非常富裕，商业极其发达，就是普通的百姓除了种田外，闲时家家都做些买卖。故而在西栀国，一路行来，看不到颓废的气息。

梧桐巷红男绿女，人影幢幢，很是热闹。

沐惜锦和楚洛风穿出街道，及至尽头，在转角的地方，突然跑出一人，衣衫褴褛，佝偻着腰，手中抱紧一物，他身后追了一拨人，领头的中年男子叫嚣着：“死哑巴，昨儿偷了烧饼，被你跑了，今儿又来偷馒头，本大爷不打死你才怪！”

说着，手中烧火棍子向哑巴砸来，烧火棍子上火星点点，应该是从火炉里刚取出来的。若是砸到哑巴身上，怎么着也得烫掉一层皮。

楚洛风止住脚步，伸手一拉，带了哑巴避开烧火棍。

哑巴慌忙对他弓腰一礼。

楚洛风不觉得什么，沐惜锦却是眼中微讶，他行的礼仪分明是宫中奴婢的一套规范。

那领头男子见来人救了哑巴，怒火中烧：“要你们多事，他时常偷我的烧饼和馒头，每日的损失，你们帮他赔给我！”

沐惜锦懒得跟这种人计较，拿了一吊钱扔给他：“拿去！”

男子冷哼一声，气势汹汹领了人走了。

哑巴听到沐惜锦的声音，浑身一震，扒开脏乱的头发，仔细一看，激动得啊啊啊，一边伸手向沐惜锦抓来。

楚洛风举臂挡住：“做什么？”

沐惜锦疑惑看那哑巴一眼，他面上脏污污的，看不出本来面貌，一双眼睛倒是明亮，不像老者，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沐惜锦微笑：“你认识我？”

哑巴急得汗水直流，可惜不能说话，他指了指前方，想要拉沐惜锦，却又怵了楚洛风，一时间抓耳挠腮，眼睛都急红了。

沐惜锦轻声安慰：“别急，你前面带路。”

又对楚洛风低声道：“楚大哥，我好像认识他，但是一时想不起来。”

楚洛风牵了她的手：“好，我们去瞧瞧！”

哑巴欢天喜地的在头前领路，他脚步飞快，腰也直起来，原来佝偻是伪装的。

沐惜锦盯牢他的背影，电光火石间，一道熟悉的身影从眼中划过。

沐惜锦惊得掩住红唇，竟然是他，他还活着！

……

或许有了底气，哑巴也不像平时东躲西藏了，直接领着二人来到郊外一处茅屋，茅屋废弃很久了，满目疮痍，仅仅不漏雨罢了。

屋里传来一道虚弱的声音：“姬大哥，你回来了！”

哑巴推开门，破旧的床榻上躺了一人，那熟悉的模样令沐惜锦一震，他昔日冷峻的面庞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从左眼角直到下巴，看着有些瘆人。

沐惜锦心酸道：“苌护卫，你还活着，真好！”

苌苏微愕，颤抖道：“沐四小姐！”

沐惜锦转眸凝了哑巴，温声道：“姬公公，好久不见！”

姬公公再也忍不住，敞开喉咙痛哭，手中的两个馒头滚落在地。

沐惜锦扶了他坐下，想必照顾苌苏的日子里，从前养尊处优的姬公公也受尽了磨难。

苌苏闭了闭眼，忍住眼泪，轻声道：“沐四小姐，姬公公中了毒，皇后娘娘让我们带的药丸也全部丢了，姬公公把偷藏的一粒给了我，可惜我解毒了，但腿受了重伤，怕是好不了。”

沐惜锦连忙从荷包里取了百花丸：“姬公公，你快吃下，百花丸我重新改良，比以前效果更好。”

姬公公喜之不胜，接过吞下。

楚洛风上前看了苌苏的腿伤，蹙眉道：“苌护卫腿骨断裂，又没有及时医治，只怕医好，也留下遗憾。”

苌苏苦笑：“只要能下地，不成为残废，哪怕是瘸子我也觉得很幸福了。”

“等你回了宫，我书信一封，请百无双过来给你医治，凭他的医术能将你的腿疾降到最低。如今也只能吃几日百草丸了，看看结果吧。”楚洛风一边说着，一边接过沐惜锦递来的百草丸，放到苌苏的唇畔。

苌苏毫不犹豫吃了，沐四小姐的药有多好，他们几人最清楚不过。

过了一会儿，姬公公只觉得嗓子清爽无比，不由试着开口说话：“沐四小姐，我们皇上兴许还活着！”

话音刚落，他欢喜得蹦跳多高：“太好了，我的嗓子没事了。”

沐惜锦放下心来，生怕他中毒久了，百花丸效果大打折扣，能说话再好不过。

旋即，眉头一拧：“你们皇上本来就活着啊，他在宫中好好的！”

“不，宫中的皇帝不是原来的皇上！”姬公公一脸悲戚，“我们被太后哄去慈宁寺，才发现皇上还有一个兄弟流落民间，他和皇上长得一模一样，都像先帝。他才是太后的儿子，皇上是琴贵妃的皇子。”

沐惜锦愣住：“有人将他们偷换了？”

姬公公幽幽一叹：“琴贵妃是太后的庶妹，二人素来不和，一齐去慈宁寺祈福，不想同时胎动产子，太后的皇子先落地，随行女医是琴贵妃的人，奉命将二人的皇子偷换了。”

“那后来为何一个在宫里，一个在民间？”沐惜锦疑惑问。

“太后是难产，琴贵妃身子骨也不好，太医曾经说她不能怀孕，然而她坚持生子，先帝也无奈。琴贵妃生下皇子后，知道自己不能活，所以将大皇子扔了，一起杀害的还有太后身边的大宫女青素，琴贵妃也吐血而亡。”

“谁料到青素和大皇子命不该绝，两人被一猎户救了，青素嫁给了猎户，后来一次偶然遇上了太后，太后就计划着接回自己的皇子，才有了慈宁寺皇上的祈福。”姬公公抹抹眼泪，“我们都中了毒，苌护卫和一众护卫拼死救出皇上，但皇上还是掉落悬崖，长护卫护着我一起飞下悬崖，我无碍，他自己腿骨断裂。”

沐惜锦听得惊心动魄，琴贵妃真够狠的，太后又何尝不狠？到底是自己养育多年的皇子，哪里就容不下了？

楚洛风沉声问：“皇上身边可有人？”

“当时随他一起掉落悬崖的有云护卫和封护卫！”苌苏冷静道，“后来姬公公四处搜寻，不见踪迹，也不知被太后的人找到没有。”

姬公公颓丧道：“若被太后带走，只怕无法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