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宸子愿急匆匆进来。

殿内除了馨灵主仆，再无旁人。

“馨灵，你怎样了？”宸子愿走急了，身体有些摇摆，仿佛失衡。

面色也格外苍白，呼吸粗喘，平时不注意，此刻看来，果然不正常。

馨灵从榻上慢慢起身，淡淡道：“皇上，我无碍了。”

宸子愿按住她的肩膀，柔声道：“馨灵，你才解了毒，身子还虚弱，你尽管躺下休息，朕今儿在这里陪你。”

馨灵默默凝着他，他的眼里一片深情，一如卫赢看她时的温软，令人悸动。

难道真如惜锦所说，他喜欢上了自己？

馨灵突然不知该如何问话。

沐惜锦低低咳嗽一声。

馨灵蓦然清醒，轻声问：“皇上，你很关心我吗？”

他既然是假皇帝，也没必要跟他客气，自称臣妾了。

宸子愿伸手紧紧握住她的柔荑：“馨灵，你到现在才发现朕对你一往情深吗？”

“可是皇上，你最爱的人是桑昭仪，其次是林贵妃啊，她们与你是青梅竹马的情义，我只是占了皇后的名分。”馨灵有些不自在，想要抽回手，然而为了迷惑他，又只好暂且忍耐。

宸子愿语塞，他很想说，他心里只有她，但如今是代替宸子玠的身份，有些东西无法否认。

沉寂好一会儿，他方幽幽道：“从前朕是很喜欢她二人，但相处久了，我更喜欢你豁达开朗的性子。”

“皇上既然对我一片真情，不知能否为我舍弃皇位呢？”馨灵平静的眸华里一抹清辉，宛如明月的流光。

宸子愿怔了怔，旋即微笑：“只要你开口，朕什么都答应你，包括皇位！”

馨灵心头一跳，他真的会做到对自己有求必应？

“好，那皇上放弃皇位吧，还给宸子愿。”馨灵依旧不动声色。

宸子愿眸华一缩：“馨灵，你是何意？”

“皇上，我偶尔得知你和宸子愿的故事，你的母妃不择手段替你谋得了皇位，害得宸子愿在民间辛苦长大，而你享用了属于他的一切，你本来就欠太后母子的，你母妃犯下的错误，理当由你来承担，还给他皇位，我们带着皇儿离开西栀国，过我们平静的日子也挺好。”馨灵凝着他，语气认真。

她既然知道那个故事，或许看穿他就是宸子愿了，她不肯说破，是窥视自己的真实心意吧。

宸子愿心潮澎湃，好久，慢慢平复激动的心境，温声道：“你知道宸子愿受了许多苦？”

“是，他本是天生贵胄，青素姑姑带着他躲躲藏藏，哪里能不受苦楚？后来虽然嫁了猎户，猎户也真心疼他们母子，但到底身子骨受了伤害。是你母妃的自私，改变了他尊贵的人生。”馨灵说着说着，突然觉得宸子玠真的很欠很欠宸子愿。

她有些不忍心再试探下去，或许是该让宸子玠放弃皇位，离开皇宫，他们一家人依然能开心活下去。

宸子愿深深看着她，许久许久，二人默默相望。

馨灵以为他会责备，浅浅一笑：“你若不愿，我不为难你。”

宸子愿唇畔勾了笑意：“馨灵，我初次见你，是你刚刚来到我们西栀国皇城，百姓都想看看和亲的公主是何模样，我也混在人群中，你骑着马，高贵美丽，恣意洒脱，一颦一笑，令人心怦，那一刻，我再也无法忘记你。”

“回到家中，我恋恋不忘，有些神思恍惚。好几个月，我一直无法忘记你，青姑姑也终于知道我的心意，她恨宸子玠夺去属于我的一切，再也忍不住，把过往都告诉了我。为了你，我决定要见太后，所以才有了现在的我。”

“馨灵，我相信你救出了宸子玠，也知道我是宸子愿。不管结果如何，我不后悔进宫。”

宸子愿眸光温柔如水，握紧馨灵的手，声音绵若上好的丝绸：“能与你相处这一段宝贵时光，我死而无憾。”

原来他那么早就认识自己了。

馨灵呆呆看着他，不知如何是好，一股愧疚萦绕胸腔，压抑得她不安。

“馨灵，可惜不是我先遇上你，如果我是宸子玠，我会一心一意待你宠你疼你，不让你受半分委屈。”

“馨灵，谢谢你替我抱屈，真的，我很幸福！”宸子愿展臂抱紧馨灵，“其实，我活不久了，皇位我会还给子玠，母后和你就交给他来照顾吧。馨灵，我没想过要子玠死，母后也不忍。”

“你身体真的很差么？”馨灵颤声问。

“我自幼体弱，儿时生活很苦，青素姑姑为了我才嫁了人，若不是父亲，我早已不在人世了。”宸子愿语气平静，没有半分怨怼，“仔细想想，我很幸运，也得到很多爱，与母后相认后，她给予我的足够温暖我的余生。”

“何况有你在，虽然我不能与你时刻相守，但我知足了，有多少人相思了一辈子，也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而你就在我身旁。我不愿亵渎你，也不想你的后半生因我而痛苦，爱你，就要保护你。馨灵，谢谢你！”宸子愿缓缓松开馨灵，慢慢起身，或许是心情太过激荡，他眼前一暗，身子往地下坠落。

馨灵骇得急忙伸手扶住，握桐上前帮忙，将他挪到榻上躺好。

沐惜锦等人纷纷走出。

宸子玠眼神落寞地盯着瘦如青竹般的宸子愿，距离他们初识，他愈加虚弱了。

苌苏皱眉道：“沐姑娘，我们现在怎么办？”

“皇上，你想她死吗？”沐惜锦直率问道。

宸子玠摇头：“朕亏欠他太多，他若活下来最好，朕绝不会苛待他。”

“时间多的是恩恩怨怨，你们这一种倒是少见，有宸子愿的承诺，皇位还是皇上的，我先前还想拿住宸子愿，以他威胁太后，想不到他赤子之心，可惜了。”沐惜锦上前细细看了宸子愿，他面色苍白，呼吸微弱，大约是受不得情绪激动。

他的生命真的是快走到尽头了。

不管怎样，还是要尽力救一救。

沐惜锦取出一粒百花丸喂到他喉中，一边道：“去请太后过来吧，免得明日夜长梦多。”

宸子玠看了看殿内众人，好像没有合适的人选。

楚洛风淡淡道：“我去吧。”

他武功高强，太后想拿下他作为筹码，定是毫无胜算。

沐惜锦柔声道：“楚大哥注意安全！”

楚洛风拍拍她的肩，快步去了。

馨灵沉吟半晌，命令握桐道：“让桑昭仪和林贵妃都过来吧，好叫她们解开对皇上的心结，皇上没有辜负她们的情义。”

握桐应了。

宸子玠眸光复杂，她真的是贤惠大度，倒是自己，也亏欠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