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鸣鸿年过古桸，头发皆白，已经是爷爷辈的人。在人前，他喜欢端老人架势，但在宋太爷面前，这些架势荡然无存。

“没什么，就是想起了一些过往，心情舒畅。”

在宋鸣鸿进来那一刻，一直拿着手机傻知的宋太爷立即锁屏，把手机放在桌上，然后板着一张老脸，拿出老父亲稳重的范来。

生怕宋鸣鸿发现什么，他还故作轻松地有一下没一下的擦桌子。

“哦。”宋鸣鸿又不傻，自然看得出来，父亲宋永图没说真话。虽然看穿，但宋鸣鸿也不多问，他的确看得出来，父亲遇到了喜事，再怎么掩藏，舒展的白眉，还是透露了一点情况。

他不说话，走进来后，先是帮着捡掉桌子上破碎的茶杯，然后又从外间拿来拖把，拖地。

“可惜了一幅好字，唉。”看到被茶水浸泡的《沁园春.雪》，宋鸣鸿微微叹了一口气。

宋永图点点头，拿起湿哒哒的字贴，又看了一下，再才意犹未尽地揉成一团，丢到纸篓里。

“大意了。”

宋永图只说了三个字，然后又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事，扭身看向正在拖地的宋鸣鸿，说：“鸣鸿呀，青瓷现在在南陵那边生意做得怎么样？”

“还不错，她牵头投资的自动驾驶公司，已经产出概念汽车。最近又有南陵秦家助力，相信年底就能拿到量产资质，不出意外，再过一年，就能量产成车。”宋鸣鸿顿了一下，很耐心地说，不疑有它，毕竟老人家打听曾孙的近况很正常。

“南陵秦家最近为什么参与进来了，以前秦家对这个项目可没有兴趣？”宋永图擦干桌子后，又拿出一张宣纸摊在桌上，端在狼毫，又在挥笔写字。

宋鸣鸿见父亲宋永图写字，停下手头的活，站在一边看着，说：“具体过程我不太清楚，似乎是秦牧南知道项目后期推进有困难，特意让秦河加入的，总之是秦牧南在帮青瓷。”

宋永图顿了一下，若有所思，随即又继续写刘邦的《大风歌》：大风起兮云飞杨。威加四海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龙飞蛇舞，气贯如虹，从开始，到结束，从未断笔，和之前的怀素之风不同，这次笔势走向尽显张旭的纵逸豪放。

写完之后，宋永图看了看，点了点白发稀疏的头，似乎对字帖还算满意，然后扭头随意地问：“秦牧南为什么要帮青瓷？”

“青瓷和他的妹妹秦酥儿很要好，经常去秦家别墅，一来二去，熟了，秦牧南就愿意帮忙了。”

“哦？”宋永图在字贴上写下落款，农历日期和姓名，然后收笔，把狼毫笔搁在笔架上，摇了摇头，说：“鸣鸿呀，这话从你嘴里出来，我有点失望呀。”

宋鸣鸿不说话，沉默着，他在等宋永图下面的话。做了六十多年的孩子，宋永图的习惯他摸得很清楚，说失望了，那么接下来，必然会说原因的。

“投资自动驾驶公司，不是小钱，是大利益。凡是涉及到大利益的事，切忌不要套用人与人相处的逻辑。秦家进来，投资最低不少于十亿，你说因为关系好，秦牧南说通秦河，让秦家也进场，不合理，很不合理。”

“是。目前来看，是秦牧南做通秦河的思想，秦家才决定参与的。具体动机，的确还需要研究深思。”宋鸣鸿很赞同地说，从一个木盒里拿出一枚田黄石印，递给宋永图。

宋永图接下田黄石印，在印泥上沾了沾，然后按在宣纸之上，然后不动声色地说：“那你给我说说，秦牧南是什么样的人，品性如何，过往如何，能力如何？你一一给我说说。”

宋永图不太关注南陵局势，并不太了解秦牧南，对他而言，他对秦牧南的唯一了解，秦牧南是南陵秦家的三少爷。刚才不动声色的聊那么多，做这么多的铺垫，他就是为了引出这个话题，他想了解曾孙女喜欢的男人是什么样的。

按完大印之后，宋永图任由字贴自然晾干，坐回檀木太师椅上，宋鸣鸿给他倒上龙井茶。一边倒茶一边说：“要说这秦牧南，算是近百年来，难得的妖孽。”

“妖孽？”宋永图不解，目光从澄亮的茶水中收回，转到宋鸣鸿，妖孽这词，不是随便乱用的，宋鸣鸿用这词，他就预感到此子不简单了，不由的，银白的眉毛更舒展了。

看来，曾孙女找了个不错的男人呀！咳咳，要内敛，喜怒不形于色，想到这里，宋永图舒展开的眉毛收拢回来，板着一张老脸。

“是的，爹。我问你个问题，在你的记忆里，登及古武宗师最年轻的纪录是多少岁？”

“五十岁，北都的李孤城。”

“秦牧南前几天杀了温市秦开甲，而他才二十冒头。”宋鸣鸿说到这里，神情严肃，声音微微压低。

“秦开甲死了？”宋永图不由微微一怔。很久没管事了，突然听到曾经有过接触的一方英豪已经身逝南陵，震惊莫名，顿了一下以后，有点后知后觉地问，“秦牧南杀的？”

“二十冒头？”

“怎么可能！”

“青瓷当时就在场，她亲眼见到秦牧南杀了秦开甲，当时在旁的吴昆山，也一同被诛杀，一夜之间，南陵地下世界变了天。”宋鸣鸿缓缓地说，他很理解宋永图这个时候的反应，因为在听到宋青瓷给他说起这事的时候，他也是这个样子的。

宋永图放下茶水，脸色变得郑重，太久没接触江湖事，没想到，这世局已经在发生巨变。

一个二十出头的宗师，一声不响地就崩了出来。

“你把了解的，都告诉我。坐下说。”

“是。”宋鸣鸿依言，坐在宋永图的侧后面，开始从参加秦援朝追悼会开始。

听到秦牧南反击吴东来、吴震，宋永图扯掉一根白胡须，再听秦牧南漱玉斋诛杀金罗汉江浩天，宋永图双眼瞪成铜铃，不过提到魏婉卿时候，宋永图直接跳起。

“什么，他和别的女人有一腿？”宋永图怒发冲冠，一拍桌子，茶杯振起，茶水四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