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摸摸他的头望着他满脸都是欣慰骄傲的笑容。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真的很好，比我们设想的要优秀很多，我真心实意的感激王家。

你当年丢的时候只有六岁，你根本记不住那么多的人和事。

过去的无论多艰难，你我都熬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我们一起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好。”

老太太亲自起身去屋里，从箱子里拿出一个较大的小箱子，打开给他。

“看看，这事你娘留给你的，临终前都抱在怀里的，我就想着有一天找到你一定要把它交给你。”

里面是左氏给孩子做的鞋子衣裳，有六岁的八岁的九岁十岁的，甚至每年都有一身衣服，是大概估算比量着来的。

只到十二岁就没有了，应该是左氏身体坚持不住了。

“她说要给你做衣服鞋子，就算看不到你，也要告诉你她很惦记你，很爱你，对不起你。你走后她就病倒了，熬了三年还是走了。”

周老太太说得不多，或者是不愿意再多说吧，那段日子是周家最灰暗的日子，太难熬了，锥心刺骨的疼，不愿意再去回想，真的太疼了。

周珲摸着衣服鞋子虽然穿不了了，却依旧能感受到亲娘对他的爱是存在的。

“拿回去吧，剩下的就不说了，让它过去吧，放过我们也放过你自己。”

周珲点点头。

“和我说说你在王家村的日子好不好，我很好奇呢。”

周老太太慈爱的询问周珲，想多了解孩子的过去。

“我六岁被拐卖醒来后已经在船上了，拐子把我转了几道手，期间到了地方就关在地窖里，我分不清方向。

后来不知道怎么就去了馆子里，一开始我以为是酒楼这样的地方，后来才知道是专门收漂亮小男孩的小倌馆子里，给富贵人家的……”

周老太太捏紧了手腕的佛珠，骨节都泛白了，却一声没吭。

“我亲眼见到和我一个屋的大哥哥，大概十五六岁吧，被人扶着回来的，后来大夫来了，说人废了，做不了男人了。”

周珲抿着嘴声音平静而从容。

周老太太闭了闭眼，长长的喘了口气，只觉得胸口堵得厉害。

“一个络腮胡子男人，看着像是管事，就说养好了去别的地方吧，也许富贵爷能要他。

我很害怕不太明白他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后来，人走了我就一直照顾那个哥哥，那个哥哥醒了见没人就在我耳边说，一定要跑，四天后码头有船能离开，船长他认识答应了给他送个货，你可以趁机跑。

算是回报我照顾他的情分，他说他完了，以后就是残废人了，跑不了了，出去也没用了。

我不需要懂，只要记得这不是人该待的地方，给了我一包药，说吃了可以拉肚子，但我要自己去想办法。”

周珲抬起头回想着那些日子的经历。

老太太没有打搅他，可能自己一开口他就没有勇气继续说下去了吧。

“我仗着年纪小要给他端饭的机会，把药送进了大锅里，我怕其他人吃的不是一锅饭，留了一半倒进了水井里，看着他们打了水去烧才安心。”

他停顿了一下，“我以为这样安排能跑掉，那个哥哥告诉我，很难，他说他愿意帮我一把，让我杀了他，他替我引开那些人，给我争取机会。”

“我问他你为什么帮我，他笑的有点奇怪，他说我没有机会了，断子绝孙了，不想再熬下去了，临死前做点善事也好投胎。”

周老太太抓着衣角，捏紧了佛珠，一言不发，表情已经十分难看。

“我亲手把匕首捅进了他的胸口，他跟我说谢谢，给我指了条路，一个狗洞。我特意叫了好几个男孩和我一起跑，我告诉他们分开跑。”

他们慌乱没注意听了我的话就跑了，我利用他们引开追兵，自己藏了起来，我藏了一包点心和馒头还有一个水囊的水。

我默默的藏在里面看着他们一个一个被抓回去了，熬了两天一夜，他们三次进出找人，期间还有一个我没见过的人从外面回来，直到他们没有再出来，我趁着夜色跑了。混上了船藏在货仓里。

到了临安城我给了他们一块碎银子，那是大哥哥给我的，我一直没舍得花。

我没钱了，在省城里讨饭吃，熬了大半年做别人的车来了县城，因为饿了几天被一群孩子打，快死了遇到了玟玟救了我。”

“你做得很好，真幸运。玟玟是不是对你非常好呀？”

周老太太压抑着哽咽的声音，想岔开话题，让他忘掉那些可怕的事情。

“嗯，要不是玟玟想救我，我可能就死了。因为叔父很宠爱玟玟，玟玟喜欢才留下我的。

玟玟待我特别好，奶奶给我熬药补身体，婶娘给我做鞋子，还让我读书上学。

玟玟怕王家人排斥我，每次都带我一起去玩，拿了叔父和奶奶给她买的糖果去哄小伙伴，让人家接受我待我好。”

提到玟玟，周珲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盛满了星辰大海，明亮璀璨。

“我还蛮喜欢玟玟的，她很聪明。”

“她比我坚强勇敢，我很喜欢玟玟。”

周珲红着耳朵根说了。

“好，奶奶一定让你如愿以偿，把媳妇给你娶回来。”

“谢谢奶奶。”

周珲习惯了叫爷爷奶奶，和周家其他人称呼不一样，他们都是京都人的叫法，祖父祖母。

老太太却喜欢听孙子喊她奶奶，亲近。

也许是和老太太说了过往的关系，祖孙两个倒是亲近了很多，拉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

天色已晚，周珲不好打搅老人休息，就回去了。

安国公从书房回来，瞧着老伴偷偷擦眼泪。

“怎么了？不高兴么？”

“不是，今儿珲哥和我聊天来着，我们聊的可好了，孩子跟我说了他被拐卖的那两年，他差一点就掉进深渊了，是小倌，就是青楼的那种小倌，他好不容易才跑出来的……”

老太太拉着老伴的手哭的泣不成声。

“都过去了，会好起来的，莫哭，你身体不好，要保重身体。

孙子好不容易回来了，他需要你给他撑腰呢，咱周家还没有完全接受他，他也没那么快融入周家，他需要我们啊。”

安国公听了老伴的话，也闭了闭眼睛，揪心的疼啊。

“我知道，我且得多活几年呢，我孙子需要我，我答应了婉儿……”

老太太还记得对大儿媳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