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靖幽的问题让书云笺心中一颤，握着青玉夔龙纹酒壶的手不自觉握紧，目光也在一瞬间变得矛盾起来。

她和狐狸的关系，此时应不应该告诉书靖幽？

其实，只要过了太后六十大寿，所有人都会知道他们之间的事情，她现在说与不说，根本没有什么关系。但书靖幽既然这般问了，便是看出了什么，自己若是再欺骗搪塞于他，似乎是有些过分了。

慢慢抬眸，她看着眼前儒雅俊逸的少年，看着他望着自己时的温柔目光，脑海中不禁想起穆依娆事件的时候。

“五年前，哥哥来不及帮你。好在今日，还来得及。”

那时书靖幽说出的话在书云笺的耳侧回『荡』，一声一声，让书云笺的心渐渐豁然起来。

“哥哥。”书云笺对着书靖幽笑了笑，手慢慢的握住了北陵青的手，十指相扣。望着书靖幽渐渐惊讶的神情，书云笺只是很平淡的看着他，语气柔和：“我和狐狸就是这样的关系，你明白了吗？”

书云笺都这般清楚的表达了，书靖幽怎么可能不明白？

他看着书云笺目光中的认真，看着她和北陵青紧紧相扣的十指，片刻后，目光微沉。

“云儿，你不是和汝宁王……”书靖幽虽然猜到这种可能，但是知道和猜测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如今知道了，他又开始考虑书云笺和北陵绝之间的事情。

听到北陵绝的名字，书云笺微抿了抿唇，道：“是我对不起他，不过我已经和他道歉了，他也知道我们之间的事情。在太后六十大寿之后，他会启奏姑父，我们的婚事作罢。”

“是吗？”书靖幽没有再说其他，对于书云笺的选择，他从来不会干涉，他只是希望她不要后悔她自己的任何一个选择。

微叹了一口气，书靖幽抬手揽住书云笺的肩膀，额头抵着她的头。“云儿，其实你和九皇叔在一起，哥哥还是很赞同的。”

“为什么？”书云笺侧头看着书靖幽近在咫尺的儒雅面容，眼眸中尽是疑『惑』不解。她记得很清楚，书靖幽对于她和北陵绝的事情，并不赞同。那么又是为什么？他会赞同自己和北陵青在一起。

书靖幽没有立刻回答书云笺，他只是慢慢拿起一边的青玉夔凤纹酒壶给自己斟了一杯酒。随即，他放开书云笺，端起酒杯饮酒，此刻酒的味道比最初淡了很多，气味也薄了些许，只是那由雪融化后携带的凉意，似乎一直没有变过。

接连着饮了两三杯酒，书靖幽停了下来，目光看向院中环环相扣的四方水渠。“人如何看到自我？”

书靖幽轻轻的开口，像是在询问书云笺，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人如何看到自我？无非就是照镜子。没有人，镜子之中便什么都没有。”他顿了顿，轻笑了笑后，接着道：“然而，人不可能时时照镜子，自然很多事情，自己看不到，别人却能看清。”

说到这儿，书靖幽抬手捏了捏书云笺的脸，目光宠溺，动作轻柔：“和汝宁王在一起时，哥哥看到的你，就像是木偶一样，无所无谓，无心无痛，没有喜欢，也没有憎恶。和哥哥还有娘亲在一起时，你就像一张只会微笑的面具，似乎没有任何痛苦，不见一点波澜，完全不需要我们『操』心担忧。而和九皇叔在一起时，你会和他吵架，会和他生气，会放心的笑，会放心的闹。哥哥有时候会有这样一种错觉，好像只有和九皇叔在一起时，你才真正像个人，其他的时候只是木偶、面具这样无心的东西。”

书靖幽这番话让书云笺完全反应不及，她看着他，脸上的神情渐渐沉寂下来。

其实，书靖幽所言，她都明白，也能够察觉得到，但有些事情不是明白就能够改变。

对于北陵绝，她所在意的只有那魂牵梦绕的声音，只是声音，至于北陵绝此人，她的确无所无谓。

对于容秋芙和书靖幽，书云笺不想他们为自己担心一分，所以无论是痛苦还是困扰，这些她都不会让他们知道。

而北陵青，这个人从一开始就将自己看透了，完完全全的看透。在他的面前，她不需要隐藏什么，因为根本隐藏不了。

见书云笺沉默不言，书靖幽只是拍了拍她的脸，柔声道：“哥哥这样说，不是希望你能做出改变，只是想要告诉你，和九皇叔在一起时，我的云儿像个小孩子一样任『性』可爱。虽然有些嫉妒九皇叔，不过好在还有个九皇叔能够让你真真正正的安心下来。”

听到这些话，书云笺依旧没有开口，她只是不自觉握紧北陵青的手，微微的垂眸看他。

橙黄『色』的宫灯照『射』下，他的脸容依旧是雪一般的白，可是雪白之中，却没有一点白雪的冷意，有的只是玉石一般柔和清润的『色』彩。

“哥哥，时辰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书云笺突然看向书靖幽，语气随意散漫，仿若没有一点规矩中的束缚。“熬夜对女子来说是大敌，对男子来说亦是。瞧瞧姑父和父王，那就是榜样，哥哥你难道没有发现吗？姑父和父王脸上，鱼尾纹、抬头纹、嘴角纹、法令纹、眉间纹等各种皱纹跟开花了似的，到处灿烂可见。”

书靖幽被这话惊了一下，回神之后，有些无奈的敲了敲她的头。“想让哥哥离开，直说不就好了，你这般说姑父和父王坏话，被他们知道定然饶不了你。”他虽然不大明白书云笺刚才言语中的有些字词，不过意思他可是很清楚。

“那是实话，不是坏话。”书云笺很认真的点了点头，表明自己的态度。

书靖幽见着她这样，有些无奈的笑了笑。“算了，哥哥不与你抬杠了。你既然想哥哥离开，那哥哥便走了。”

说着书靖幽拍了拍书云笺的头，从褥垫上站了起来。“云儿，你也早些回去休息，你不是熬夜于女子来说是大敌吗？小心自己也长鱼尾纹、抬头纹、嘴角纹、法令纹……还有眉间纹。”

书靖幽的学以致用让书云笺觉得好笑，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书云笺目送其离开之后，立刻低头看着躺在自己腿上的北陵青。

“臭狐狸，哥哥走了，你不用再装了。”刚才她握住北陵青的手时，便知道他已经醒了。哪有睡熟的人会回握对方？除非是在装睡。

“我并未在装，只是不想起而已。”北陵青坐起，目光浅淡的看了看『露』台上醉酒的其他人。“我们走吧！”

北陵青说完，便准备扶书云笺起来。但她的腿因为给北陵青当做枕头，如今又酸又麻，北陵青一扶，她便难受的叫了起来。

“臭狐狸，你别动，我腿麻。”

北陵青立刻放她坐下，手附在她的腿上，替她轻轻『揉』着。『揉』了一会儿之后，北陵青转头看她。“怎么样？还难受吗？”

“有些，不过一会儿大概就好了。”书云笺说着，拨开了北陵青的手。“你别替我『揉』腿了，让别人看到不好。”她看了看『露』台上醉酒的萧临宇等人，心想，他们此时要是醒了，那可是真的有好戏看了。虽说这几人应该不在意自己与北陵青的事情，但是光萧临宇那张嘴，估计就有她受了。

“怎么？我们天不怕地不怕的绍敏郡主，还怕别人看吗？”北陵青的手又移到了书云笺的腿上，力道不算太轻，甚至稍稍有些重，但捏的恰到好处，舒服的她忍不住哼了一声。

“狐狸，我都不知道，原来你有这技术，早怎么不给我捏捏？”书云笺指了指自己的两边肩膀。“我这儿老酸老疼的。”

“以后给你捏。”北陵青又微微的用了用力，书云笺微微抿唇，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北陵青轻笑着看她忍耐的样子，目光柔软而又宠溺。“刚刚还怕人看，怎么如今不怕了？”

北陵青戏谑的说了一句，眉眼温润的如月光下的玉石。

“拒绝一次那是顾忌身份，拒绝两次那就是矫情了，我又不矫情。”书云笺淡淡的说了一句，手扶着下方，试着自己起来。北陵青已经给她『揉』了不小一会，而她双腿也没有刚才那么麻，只是算的有些难受。

见书云笺还是站立不稳，北陵青微微俯身，将她背了起来。

“走吧！”他轻说了一句，慢慢走下『露』台。

“嗯！”书云笺搂住他的脖颈，轻轻的应了一句。

从锦华泉雪中出来，萧临宇等人的侍卫立刻上前，出声询问：“九皇叔，我们主子呢？”

北陵青看了看那些侍卫，唇角的笑意如狐狸一般狡黠之中带着一缕『奸』诈：“太子殿下、浔王殿下、小王爷……”

“还有我表哥，他们还在喝酒，你们暂且不要去打扰。”书云笺打断了北陵青的话，接着说了下去。

那些侍卫自然没有多想，只是行礼，应道：“是，九皇叔，绍敏郡主。”

此时，北陵青看了书云笺一眼，书云笺对着他眨了眨眼睛，看起来有些调皮。见她这般，北陵青只是轻轻的一笑，并未多言什么。

走了几步之后，北陵青看了看此时的夜『色』，目光定格在凤楼上一处极高的建筑上。

“敏敏，我们去飞鸾塔上醒醒酒。玉案姑姑她们想必都休息了，你一回去，又得麻烦她们。既然都是麻烦，麻烦她们，不如麻烦我，我不嫌弃你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