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世隐仔细端详着陆青离，眼眶中的泪终是没忍住滑落了下来，他声音微颤：“师兄，我找了你好久，我想了好多好多办法，我一直一直想将你救活！我想和你回到香山，我们隐居起来，再也不管世间的纷争！”

“师弟，你说什么胡话？这不就是香山么？”陆青离蹙了下眉，默默的抬手把刚下的黑子捻起来，又换了个地方重新下了一步。

明世隐惊诧地瞪大了眼睛，他望着陆青离冷峻的面容，隔得那么近，他几乎都可以在陆青离的瞳孔里看见自己的倒影了。

明世隐心间一顿，眼里露出欣喜的神色，真的！这是真的！

他灿烂一笑，那样的笑容犹如他十七岁少年时，才有的真挚微笑。

“师兄！真的是你！”明世隐激动的伸手一把去抓陆青离的手腕。

他这一抓，手指竟然穿过了陆青离的手腕，抓了个空，他怔住了，下一秒居然是再也忍不住精神奔溃般的嚎啕大哭。这是假的，是幻镜，是虚无的。

明世隐的眼泪源源不断的从眼里落下，掉落在棋盘上，发出啪嗒的声音。

而另一边的陆青离，明显声音都慌乱了。

“师弟？你怎么了？”

“你怎么哭成这样了？”

“说！谁欺负了你，师兄给你出气去！”

明世隐悲伤的跪在棋盘前，声嘶力竭的哭着大喊：“我不要你帮我出气！我要你回来！师兄！我要你回来啊！”

明世隐试图想去抓住眼前的陆青离，可是他每伸出手一次，手掌就会穿过陆青离的身体，不断的将他内心的期望给击得粉碎。

明世隐白净的面容上满是眼泪，他几乎绝望的望着眼前的人：“师兄，我求求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才能将你复活？师兄求求你，告诉我好吗？我受不了，我再也不想一个人煎熬漫长的岁月了，师兄！”

陆青离深邃的眼眸里露出难过的神色：“师弟，你不是想长生的吗？”

“不！不！不！我不要长生了！我要你！师兄，求求你，你回来好不好？”明世隐哭着祈求，他眼眶红红的，泪水落个不停。

如果当年不是他开玩笑，说想长生不老。师兄也不会为了帮他偷灵药，而魂飞魄散。他从来没有对一件事这么后悔过，这件事一直在不断的折磨着他，让他无法好过，而让师兄复活，则是他赎罪的行为。他为自己曾经的错误而倍感懊悔。

“师弟，你还是教我下棋吧？我的棋艺没你好。”陆青离叹了口气，又自顾自的拿起了一颗白子，放在棋盘上。

明世隐几乎是绝望地盯着眼前的人，难道一切真的都回不去了，他最终只能一个人孤独的永远活在世上。他会不断的失去身边的人，而自己却活着，明世隐难过的眼泪再度潸然落下。

他强忍着悲痛，深吸了一口气，哽咽地问道：“师兄，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陆青离下棋的指尖停顿了一会，稍后才缓缓说到：“当年陆家满门被灭，三族之内无一活口，血海深仇如一根锐刺扎在我的心上，令我不得解脱。后来我遇见了你，听闻你举国覆灭，一人逃生而来，又见你遍体鳞伤，遂心中怜悯，哪怕拂了师父的意思，也将你带回了香山。”

陆青离说到这，深邃的目光幽幽的看了明世隐了一眼，继续往下说：“后来你为了谋得师父的法器，下毒害死了师父。然后你拿着师父的法器，回了天香国，用黄沙将天香国完全覆灭，完成了你的复仇。也是那个时候，我才知道，你说举国覆灭一人逃难是假的。你只是想渴求强大的力量，为了复仇而已。”

明世隐哽住了，清秀的眼眸里泪花闪动，原来他做的坏事，师兄都知道。

陆青离抬眸看向明世隐：“我曾背负血海深仇，怨恨世界，觉得自己被世界所抛弃，内心黑暗不已！我知道那样压抑的生活有多痛苦，多令人挣扎。我对你好，只是希望你不要步我后尘，不要如此怨恨世界。我希望能让你知道，就算你曾经历过再不堪的事，那些终会过去。你生命里终会出现，温暖你的人，让你不再孤独，徘徊，怨恨。”

“如果不是命运的磨难，师弟，也许你会是个好人。”陆青离说着站起身，背过身不看明世隐，转而久久的抬头注视着眼前如血般红的枫叶，层层叠叠看不透。

“原来...原来...你什么都知道...”明世隐低下头泣不成声。

原来这世间真的会有人，知道他不堪的过往，还能接受他，愿意对他伸出援手。

他随后咬紧牙，站起身，抬袖擦了下眼泪，极快的转身朝香山下跑去。

不管如何，他一定要复活师兄，无所不用其及！付出任何代价都可以！破云殿内的奇迹碎片，这一次他势必拿到！他要将香山还给师兄，将长生还给师兄。

也许，最开始，在他十七岁时逃出天香国皇城那一天，死了就好了。

*

狄仁杰坠入冰湖中，冰冷的湖水将他深深的往湖底按下去，像要扼住他的喉咙一样。狄仁杰被极强的灵力按入了湖底一个洞穴，在那个崎岖的洞穴里，他看见了一个身影，让他的心间一颤。

他的大伯，狄泷。

狄仁杰记得十六岁那年，狄府阴阳师家主之争，他被大伯赶尽杀绝，逼得四处躲藏。最后重伤之下的他，无处可去，就躲在一个冰冷的石洞里。他饥寒交迫，身上新伤加旧伤，处境艰难，陷于绝望之中。

他实在无法相信，从小带他玩的大伯，居然会为了家主之位，将自己的父亲杀害。眼看着他马上长大成年，要继任家主，大伯居然对自己刀剑相向。他一直清楚的记得，大伯拿东西给他吃的时候，他正一脸欢欣时，锋锐的剑贯穿了他胸口的惊悚和震撼。

狄仁杰瑟缩在石洞里发着抖，外间的雨一直未停，滴答的落个不听。他听到远处有脚步声，脚步声越来越近，他恐慌的缩在石洞的里面，却听见洞门口大伯冰冷的声音传了进来：“别躲了，出来受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