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朝旭

骆朝旭做了一个梦，梦里的他还在书店二楼的那间房中，如饥似渴地读着眼前的书。老掌柜偶尔会撂下一楼的生意，上来跟他说一说关于旧书的奇闻。

然而美好的事物总是短暂的。骆朝旭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牢房特有的陈木栅栏，而他身上披着的草席，还散发着酸臭的气味。

骆朝旭听见狱卒从远处走来，停在他的牢房前，几乎是扔的放下两碗吃食：“开饭了！”

骆朝旭急忙弹起，走过去把那两碗所谓的饭拿过来，与其说是“饭”，不如说比较好的猪食来得更加贴切。

但是人在饿极的情形下，只要能裹腹的吃食，无论味道如何，都不会有人去介意。

骆朝旭先是狼吞虎咽地把自己的一份吃掉，然后忍着仍然咕咕叫的肚子叫，把另一碗饭拿到躺着的骆青晖身边。

“哥，吃饭了。”

骆青晖双目闭合，侧躺在草席上。听到骆朝旭的话，他勉强睁开眼睛。

骆朝旭把碗放在一边，上前扶起骆青晖，叫他能借自己的力量半坐起身。

他已经很小心翼翼，不去触碰到骆青晖的伤口，但骆青晖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好肉。

骆朝旭避开骆青晖腰间模糊的血肉，但还是碰到了他满是鞭痕的手臂。

“嘶……”

骆青晖疼的皱紧眉头。

骆朝旭连忙说道：“抱歉，我弄伤你了？”

骆青晖半靠在他肩膀，轻笑道：“就你那点子力气，还能弄伤我？”

兄弟二人被相继抓进官府，很快被冠上一些莫须有的罪名下狱。虽然事出有因，但只要少尹一日拿不到犯人画押，案子就一日不能完结。

所以骆青晖守住了牙关，却不能保护自己全身安好。

骆朝旭因为不肯指认骆青晖的罪名，也被拷打了几次，但都是挨了板子，没怎么伤及皮肉。

骆青晖勉强吃下一碗饭，对骆朝旭说道：“下一次他们再拉你出去问话，你就招认了吧。”

骆朝旭差点把手里的碗打碎，他压抑着嗓间的愤怒：“哥，你这是做什么？我走了谁照顾你？大不了咱们死在一起！”

骆青晖掀开眼皮瞧了他一眼，见骆朝旭一副愤慨的模样，笑了出来，反而引得一阵咳嗽。

“咳咳……朝旭，我知你心意。但我不是那等在狱中等死的脾性，我叫你招认，是为了我们两个都能活着出去。”

他叫骆朝旭俯耳过来，说了许多话。

果不其然，翌日早间，骆朝旭被官差拉出去讯问。

坐在上面的人正是长史厐岳士，他生的端正严肃，一双眼眸凌厉地扫过来，叫人遍体生寒。

果然是常年经手刑狱案卷的人，连坐在那里都是不怒自威的模样。

骆朝旭想着骆青晖的话语，作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我不会认的！”

厐岳士并不意外，之前的几次，骆朝旭也是这样的信誓旦旦，颇有骨气。

若不是在这样的处境，他平时看见这样的年轻人，或许还能招他进入京兆府做自己的手下。

可惜了。

厐岳士这一次直接开门见山：“骆朝旭，我最后说一次，你大哥骆青晖做了什么勾当，你比我更清楚，他的罪名已经确定了。我看你年纪轻轻，前途大好，不应该把一切都断送在这里，你想好，若是不画押，这从犯之罪可就逃不了了。”

没错，骆朝旭被带走后，被冠了一个“同犯”的罪名。

厐岳士本来没有亲自审问，而是通过赵宁旁敲侧击，想叫骆朝旭在过度的压力下自行招供，指认骆青晖的罪名。

但没想到，骆家兄弟不惧权势，丝毫不为所动。

赵宁到底年轻，一个不慎就叫骆青晖抓住了话语间的漏洞，差点被路过的少尹听见他的话，还是厐岳士机警，提前叫人分散了少尹的注意力。

厐岳士也亲自审问过骆青晖，可惜就算老谋深算如他，竟然也未能成功叫骆青晖驯服。他只好从弟弟骆朝旭这里下手。

还有一个迫切的原因，便是年中考核即将来临，各司都要报告自己的未结案件，交由京兆尹谢庆旭审查。

厐岳士本以为只是自己外甥惹得一个小祸，自己施压之下很快就会完结。没想到骆家兄弟二人被关了十多日，居然还在负隅顽抗。

他不免心焦，但表面沉静冷酷，意在给骆朝旭制造一个自己并不在乎他们那如同蝼蚁一般的生命的假象。

一番言辞下来，厐岳士捕捉到了骆朝旭脸上一闪而过的慌乱之色。

他不由地挺起身体，觉得事情有了转机。

厐岳士乘机说道：“骆朝旭，我很欣赏你这样的骨气，可骨气并不是这样用的。”

骆朝旭收敛了慌色，倔强地仰头：“我不会指认！”

厐岳士挥手：“上刑！”

这一次不是挨板子，衙役搬上了拶刑。

骆朝旭看到拶子的一瞬间，面上的惊惧之色完全释放出来。

厐岳士满意地看到他这副样子，说道：“你好歹是个读书人，就不在乎自己的手指么？这拶子上了，少则骨裂骨折，严重的话，把手指夹断也不是没可能。骆朝旭，我再问你，你到底招不招？”

骆朝旭额头急出汗珠，他干裂的嘴唇颤抖地吐出两个字：“不招。”

厐岳士怒极反笑：“好，好一个呆子。”

“来人！用刑！”

衙役把拶子放在骆朝旭面前，不由分说地捉住他的双手套上刑具，两人在两旁分别用力，骆朝旭发出一声惨叫。

“啊！！”

十指连心，指节被狠狠地挤压，骆朝旭只觉得巨大的疼痛从双手指关节处一路向上，直直地冲上头颅。

厐岳士不喊停，衙役便不会卸力。

骆朝旭感觉自己仿佛被夹了一辈子那么久，他忍不住叫嚷道：“我招！我什么都招！”

厐岳士等的就是这一瞬间，他叫停施刑。

然后笑眯眯地说：“终于肯招了？”

骆朝旭的双手不由自主地颤抖着，豆大的汗珠从两鬓滚落。

他咬紧牙关：“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说！”

“我招供之后，能不能放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