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霜无奈耸了耸肩，摸了摸小铃铛落的头道：“怕是不行也得行了。小郡主你乖乖坐在此处别乱动，他们会来接你的。我们得走了，有缘再见。”

“金皴大大大拇指哥哥！”

小铃铛落话未说完，凌霜已经抱起凤臻，脚尖顺势一点，踏碎了块琉璃瓦，以一个优美的弧度高高跃了出去。

耳边风声呼啸，眼中天旋地转。凤臻背对着地面往下落，这种无法自控的下沉，即将粉身碎骨的感觉实在令人恐惧，慌乱间她本能地双目紧闭，紧锢着凌霜脖颈，将头埋近他胸前。

却依稀能听闻他还在发笑！这得有多重的玩心啊！得有多自负？

刚开口想呵斥他两句，笑声停止了，转而换成一声轻“嘶～”，能感觉到他气场瞬间改变。转而十分凌厉。

凤臻连忙睁开眼睛，果然看到他们下落的过程中，侧方也跟来一黑衣身影。

王言成！他又打出一枚泛着银白光晕的暗器。

由于在半空的缘故，凌霜无法借力避让，只得通过一身强健肌肉极快速收缩，以达到稍稍移位的作用。

然，抱着凤臻实在笨重，尽力之下都未能移动一寸，好在下落速度较快，并未按照原轨道打中他的要害，划过背部，又继续滑了出去。

墙头响起小铃铛落的软糯声音：“不许伤害金皴大大大拇指哥哥！”

唔，这称呼还真是，越听越觉得头皮发麻。

“……凌霜”

凌霜道：“你先走，想办法逃出去与殿下汇合，我去引开他。”

凤臻刚准备回应，只突然又是一阵眼冒金星的颠簸，一股集中的坠力坠得她比凌霜还落得快，又是一瞬间，整个臀部重重砸到平整地面上。幸得头部与腿部仍被蜷着身子蹲在地上的凌霜用力托着，缓解去大部分冲击力。

这才不至于一砸下去，不死也得头破血流，变成残废。

臀部麻痹过之后，疼痛如潮水般席卷而来，甚至连尾骨连带着心脏也都颤了一颤，凤臻还未来得及开口惨叫，凌霜又翻了个身，拥着她立刻滚了去一旁。

叮叮当——

他们原来所在之地立刻便射来三枚锋利无比的梅花镖。与寻常不同的是，那三个凸出的尖锐部分，除了薄如蝉翼，顶端还带着宛如鱼钩一般的倒刺。嵌入石板上便立住了！

可想而知若被击中，要取出来就非得再割下一片肉。

“凌霜！”

凤臻连忙想看看他有没有受伤，却被阻止。

凌霜狠狠盯着还未落地的王言成，叹道：“下手够狠啊！”又对凤臻道：“这里是你的皇宫，你应该知道如何逃避士兵追捕。快走！”

“可是……”

凌霜斜着嘴角玩味一笑，道：“安心，他还伤不了我。”说着，已经站了起来不知从哪儿抽出自己的剑，往前站了半步，挡在凤臻前方。

那气势，好一个“一夫当关”之英勇。

凤臻已经领教过王言成的身手了，深知自己不是其对手，此刻若再固执不走，才是名副其实的累赘。

再者，墙头上已经放下更多的墙梯，有几个禁卫军已经爬上墙头，一部分带走小铃铛落，一部分往这边下来了。

且墙的另一方，脚步沉重吵杂，接连不断，势必又是一队百十人大军。

她得赶紧离开！

“给我活着回来！”凤臻话没说完，凌霜已经往前跃了一步，利用王言成的暗器打落了墙头那几名禁卫军，自己也与刚落地的王言成厮打在一起。

不确定他到底听见没，没有回应。

凤臻抚摸了一下因为落地那一震动，而再次剧痛的小腹，与求生比起来还不算什么，也爬起身来狂奔了出去。

她当然记得这道凌霄道的哪方通往哪方，哪方离门较近，禁卫军们会从哪方来围剿自己。于是干脆选了个对立的，最远的方向。

粗重的呼吸，越来越笨重的步伐，不知是紧张还是缺氧，没一会儿便觉得体力不支，肺都快着火了。耳畔甲胄摩擦声仍在继续，大有发动全军四面围捕之势，除了后方有凌霜拦截着，只一墙之隔的另一方，始终跟着一队军队。

眼看着再往前两里左右的路程，便到了天清门，专供一品大官及皇亲国戚们出入的天清道，她知道不能再往前跑了，否则定会被截头。放慢脚步的同时，扶着墙壁已经累得直不起腰来。

她此刻的面色可谓苍白如纸，虚汗如雨，才低下头，便有几滴汗液抖落在地。

脚步声逐渐远去，凤臻抬头打量着那左右各一道的沉重宫墙，不再是红漆金顶，而是一块块青石所砌的一丈厚墙，五丈之高。

从天清道抬头看，连天空的颜色都看不出来，没有阳光，只有望之不尽的阴霾灰暗，和那种压抑着的绝望。几乎令她崩溃。

顺着青砖墙坐了下去，凤臻捂着脸，泪水和汗水混合在一起，又顺着指间流淌到地上。她已经可以看到等禁卫军们绕行过来将自己抓回去后，会被如何处死。

炮烙，腰斩，乱枪，凌迟，五马分尸……

倒不是惧死。两个原因。

其一，江山还在玉清卓手上，无论如何都死不瞑目。她唯一的心愿，再怎么说，得把他从帝位上拉下来，鱼死网破同归于尽也好。届时谁做皇帝，都可以，随便。

其二，不知为何，以前常常把“死”字挂在嘴边，动不动就想与世长辞一了百了；而自己也曾多次经历过生死劫难，没觉着有多可怖。

然而自从有了身孕之后，无论男方是谁，终归缘分一场才做得母子。她不想还不等孩子出世，没让它看看这个繁荣昌盛的天下，就得到此为止。

如果可以的话，她想活下去！不惜一切代价。

然而此刻怕是实现不了了，心中除了愤恨，还有对现实深深的无力感。她想一头撞死在这里，免得待会儿落入玉清卓手中，会死得更惨。

下定决心，凤臻抹了把眼泪，再次扶着墙站起身来，一手抚摸着小腹。生命的奇迹触感再次传达到她手上，真真切切，她心中宛如刀割，大颗大颗眼泪簌簌往下掉，如此绝望与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