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关于你腹中骨肉与本皇子七皇弟的关系，你自己心知肚明。不多不少正好六个月吧？六个月之前你身在青楼，中了毒，遇到个人。”

“青楼”二字，果然引得叶潇潇立刻投来凝重的目光。不可思议。因为他和李云翰只知道这个孩子并非元靖的，却不想居然还有这么一段屈辱不堪的因缘。

他们至高无上的女帝陛下在他国，到底过着怎样一种黯淡消糜的日子？

且看凤臻面色虽然愣了一下，极其不愿被提起。却并没有阻止的意思，相反，当眼前这个男子每多说一句，她眼中的精光就愈加浓烈一分，最终坚毅得如同把利器，锋芒藏都藏不住。

还有，她很在意，何故元泽知道得一清二楚？无论日子还是过程。

元泽继续冷笑道：“第二，你决意离开那日，可有想过老七他为何没来送你？之后又为何追着你去？

归根究底四个月前，我夜澜国以仁德服众的‘淮旻太子’被神氏，联合着众朝臣实名弹劾，说他不识大体，终日与敌国太上帝厮混，有损国体。为了不泄露国家机密，或者造成过多隐患，欲通过朝议废黜储君择贤士另立。

还有，若非他听闻你伤心欲绝离开的消息，还不等父皇下召，毅然决然当堂离去找你，兴许可以为自己开罪，就还有回旋的余地。然而一切都为时过晚，老七他已经不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了。怎么，他没告诉你吗？”

听闻，可见凤臻身子一怔，有着微微愣神。

但也只是一怔，之后便没了多余反应，眯起眼睛垂下眼帘沉默不语的模样，实在教人看不出她心中到底在想什么。或者有没有一丝在意？

她的这个反应可谓极其有趣，即没有显得有多少震惊，也没有失望之意。就像事不关己，在听闻别人的故事。

反倒元泽忍不住好奇了，道：“你已经知道了？那就一点都不感到内疚吗？还是仗着他对你的偏爱，所有付出你都接受得心安理得，理所当然？”

凤臻抬起头来慢慢舒展开眉头，摇头一笑，道：“他并未告诉过我，我也是现在才知道的。至于内疚，于事无补的东西又何必自发困扰，想办法再抢回来便好。如此，臻就有理由更要进入王城面圣。还请泽三殿下再次放行，大恩不忘。”

是啊，元靖一直没对自己说过。那就解释得通他来时，身穿着太子朝服；在亲眼目睹古慕寒灵堂被毁，他说他会向父皇讨一块封地，带着她一起远离朝堂。

凌霜神子洛不再唤他“太子殿下”，他自己也不再自诩“本宫”。

这一切，不都是预兆吗？碍于颜面，碍于想要保护爱人的心思，断然打死他也不可能说得出口。怪只怪，自己还是太自私，只顾着自己神伤，而忽略了他也曾有几个日夜无眠。

元泽只冷哼一声，说了句“想得简单”后，没有回应，不知道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入城。

气氛一时陷入僵局，即便凤臻挪动起脚步想要前行，不见元泽有退让之意。冷冽目光依旧不变，暗自之中竟还生出一种剑拔弩张的感觉。

见势，一直安静听闻两人谈话的楚慕怜连忙解围道：“并非如此。凤姑娘，是这样的，七殿下自从一回来便被今上下令禁锢在宫中，至今未得面世。而您二位前些时日闯我夜澜国关卡，这事已经上报到今上这里了。

七殿下怕士兵们伤害到您，这才设法求我们殿下前来此处候着，我们三殿下是来带你入宫的。

且严格来说，三殿下已经在此等了两日一夜，寸步未曾离开过。”

哦？是吗？还真令凤臻感到意外呢，他竟还有如此心意？

抹了把脸上黝黑的易容妆，露出原本虚弱惨白的面色，她拽着粗布发带一把解下丸子发结，又利用发带在脑后绑了半个女式发髻，好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蓬头垢面。

又脱下表面又脏又臭的男式外衣，露出里面那件五彩缤纷的碎布衣衫。

如同变戏法般，只弹指间的功夫，已然从一个脏兮兮的家伙，变成个有模有样，衣着得体的端庄女子。这样一来，即便身怀六甲也顺应天理了。

看得楚慕怜啧啧称奇。

凤臻走到马匹面前一拍马臀，放走了它，几乎用一种低沉得如同呢喃的声音，道：“自由自在有什么不好？何须像我一样，明知前方是刀山火海，又不得不咬紧牙关去走一遭。”

元泽听得清清楚楚，道：“怎么，你把我夜澜国皇宫当成什么龙潭虎穴了？”

凤臻抬起眼皮眺望着王城方向，道：“容不下我凤臻女子的地方，可不就是了吗？”说完，自认为幽默地干笑两声。

元泽间接性哑口，没有说话。

“咳……那么，就有劳泽三殿下，楚公子为臻引路了。”

元泽依然没有说话，而是伸出另外一只仍负在身后的手，手中握着一块金光闪闪的令牌，和元靖的差不多，只不过没有雕刻着龙头。

他递给楚慕怜，道：“你留下来，打发走身后尾巴。其余的事，不用你插手。”

拿出自己的令牌，留下自己的文侍，言下之意是要打着他的旗号，独自扛下这些事情。

如果不是之前便看透了他的品性，还真不失为一个有情有义的人。

考虑到楚慕怜是文侍，又是个病残之躯，若前方真有什么刀山火海，他还真的一点儿忙都帮不上。倒不如干脆留下来，遣散那些自从凤臻进入夜澜国便一直穷追不舍的士兵。

这点，元泽做的非常理性。倒与他那狂妄自大，自私自利的性子稍不相符。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若没记错的话，认识元泽这一年来，只见过他身边的文侍，都不曾见过武侍。

是哪位公子？功夫如何？此刻又在哪里做什么？

算了，这些事情，以后再说罢。

偏移着头看向叶潇潇，凤臻道：“潇潇，准备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