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知“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在这种片面太平的时代，滴水粒米都是珍贵的东西。

待那馒头落到几近水面位置，突然破水而出跳出条黑背鱼儿来，一口叼走馒头后又落入水中。

紧随其后又跃起一两条来，但都扑了个空。落入水中后只得去与那些因为体态肥美笨拙，跃不出来的鱼儿争食一些馒头碎屑。

好一副“渡尽铅华，大慈大悲”模样。

听到小沙弥的呼喊声，这才回过头来。本是轻和笑意，却在看到别人时，稍有些许停顿。

其实不止他感到意外，连凤臻等人都愣了一下。

那一张棱角分明，白面俊秀的脸庞，可谓真正娇若桃花，虽只带着浅淡笑容，却释义着什么叫“如沐春风”。

额间一笔朱红的菱形花钿直延伸到鼻梁，又从鼻梁上分支通往双方眼眶之下，末端微往上翘，托起那双算不得黑白分明，似醉非醉朦胧的桃花眼深情而专注，才对上，便让人心中狂跳不已，心神荡漾。

就连凤臻这种自认为阅男无数的人也幸免不了，如同着了魔一般。细数她曾经整个后宫美男，竟显得如此黯然失色，索然无味。

此人之容貌俊美，天生的桃花像已经和顶上有没有头发无关了。若放在世间，该会引得多少女子为他弃红尘。

想到这儿，她连忙摇着头甩去这些奇怪的想法。须知对方乃是六根清净的和尚，佛门中人，但凡有一点儿邪念都感觉在亵渎神明。实属不该。阿弥陀佛……

还不等方舟靠近，还相隔半丈左右距离呢，小沙弥已经走出莲蓬包围攀爬上船沿，一下子高高跃了出去，看方向应是往无法怀中扑去。

凌霜大惊，正想连忙去拽回小沙弥，只见无法往前走了一步，弯下腰张开双臂果真稳当接入怀中。

举高高，转圈圈，两人相处得如同一对久别父子，十分融洽。直到站定身形，无法才看向他们等人，单手立掌于胸前颔首行礼。

绝非自作多情，凤臻清清楚楚看到无法的眼睛在经过自己时，多停留了个一时半刻。

凌霜难得的恭敬，首先笑道：“无法大师您好啊，久仰大名多时了，也早就见过你的背影很多次，但苦于一直没有机会与您正式碰面。在下凌霜，乃是七殿下身边的武侍。对了，我们途径此处，没有打扰到您的清修吧？”

无法回了和单手礼，以如同溪水涔涔的清脆声音道：“无妨，心无旁骛，何以烦忧。”

凌霜痴痴笑着，如同个“迷妹”，之后才突然惊醒过来，摊开手掌倾向凤臻道：“这位是凤妤国太女帝，这位是女帝的侍从叶潇潇。二位也是得今上允许，一道前来贵寺进行典礼布置的。”

都回之以礼。不过无法的目光，看了叶潇潇一会儿，又转而看向凤臻。如同梦呓般的语气低囊了一句话。

凌霜没听清，他想询问无法，但对方已经在摇头叹息，将话锋转向怀中的小妄悠，道：“小妄悠，告诉师叔，可有谨记主持师傅教诲，好好做功课？”

“当然有啊，我今天还给师傅背诵了遍《法华经》呢。”

“是吗？不错不错。”

“那师叔你什么时候出明镜海？你都不知道，师傅每每谈起你，总是一副沉默不语的模样。”

……

听着他们一来一去的亲昵，凤臻忍不住和叶潇潇默默对望了一眼。那句话她俩可是听得清清楚楚。

——女主灭，女主生，千秋万世如花开。

且无法打量她们的眼神并非什么恭敬或者友好，哪怕平常端详也不尽然。两人都感觉到了来自眼神中的，稍纵即逝的敌意。

她们当然也不明白到底什么意思，他的敌意又因何而起？明明才第一次见面，怎的就成了国仇家恨一般。直到他自己意识到妄动了三大戒律中的“嗔”戒，才立刻收回。

将小沙弥送到凌霜身边，双手合十对三人行礼，道：“贫僧这小师侄，便劳烦三位送回了。”

凌霜道：“哪里哪里，本就是我们临时起意带来玩耍的，我们这就送回去。那就不打扰无法大师清修了，我们告辞。”

临行前，小沙弥依旧唤着无法，依依不舍。倒是他，浅笑着共摆了三次手便收回，安静观望着他们逐渐远去。

凤臻一回头，他已经坐回树下，继续捏着佛珠敲着木鱼，打坐念经。她很好奇，于是道：“这位无法大师，到底所犯何罪？他在明镜海呆了多久了？”

划船的凌霜听闻后，道：“已经三十多年了。”看到凤臻面色惊讶诧异，于是将桨递给叶潇潇，坐到她一旁道：“比我们年纪都大你没想到是吧？我也很好奇为何他几十年如一日，依旧是那副上天眷顾的面容。也许便是他们佛家说的……‘前世积德’了。或者真的修炼成什么得道大仙了，可容貌永驻。”

小沙弥纠正道：“错了错了，是‘因果循环’，好人好报。”

凌霜对着他一阵挤眉弄眼，之后又更加压低声音道：“至于所犯之法，我记得在我很小时候，悄悄听闻阿爹和另外一位朝臣谈话，无意间听到的。目前已经被陛下下过禁止令，不许任何人提起了。你想知道吗？”

凤臻：“……”

凌霜还是老样子，如此口无遮拦。他似乎对这个“禁止令”理解不是很透彻。或者有什么误解。

大概说的是在无法很小的时候，便已经被送到大爻寺中来。那个时候他接触佛法不深，仍在刻苦学艺的时候。寺中又来了一名小女孩，常驻。

由于年纪都差不多大，渐渐成为一起修习佛法的小伙伴，小玩伴。随着年纪成长，虽经佛法熏陶，对红尘姻缘有些免疫。却潜意识中把女孩当做同门，忘了她是来清修参禅的红尘中人。甚至是避世躲仇。

有一年，山下城镇爆发瘟疫，作为皇家寺院的大爻寺自然得派人前往赈灾，救苦救难。两人便是下山的其中之一，就更加形影不离，互相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