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千雪的眉心拧得紧紧的，对于苏沛真一再的逼问，心里已经失去了一开始的好耐心。

“如果你真的想知道，那么——”

“我来解释吧。”

一个不属于这里的声音响起。儒雅中透着疲惫，嘶哑中带着几分无奈。

厉千雪一抬眸，就看到了那个她纠缠了半生的冤家。此时此刻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苏成辉。

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更难看了。双手环抱在胸前，眸光是无尽的冷意。

他又来干什么？今天这所有的烦恼，所有的痛苦都是他造成的。他还要来干嘛？

他是想来看热闹吗？

厉老爷子看苏成辉也是相当的不待见。只是他活得比在场的人都要久，不动声色这一点，还是可以做得到的。

“爸。”

苏沛真看到他，就像是看到救星一样。她三步并两步的向着苏成辉走过去，眼睛已经无法克制的红了。

苏成辉看着苏沛真脸色十分复杂。转过头，目光看向厉千雪。

一袭白色礼服的厉千雪看起来高贵优雅。哪怕现在她脸上还带着明显的怒气，也只是让她看起来多了几分生气。

她真美。苏成辉在心里叹了口气。为什么之前那么多年，他能一直眼盲心盲，忽略这样的一个妻子呢？

更恨的是，当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跟厉千雪的婚姻竟然已经走到了末路。

心头有些发酸。他看着厉千雪，眼中有千言万语，此时却是一句也说不出来。

“爸——”

苏沛真发现苏成辉竟然一直不理她时，忍不住就跺了跺脚，又叫了他一声。

“沛真。”

苏成辉收回视线，同时也压下了满心的苦涩。

对上苏沛真带着不甘的脸庞时，他第一次对这个女儿感觉到了愧疚。

他的错，真的是已经无可挽回。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弥补。

“沛真。你跟我来。”

淡淡的六个字，透着几分难言的悔意与心酸。

苏沛真不想走。到了这个时候，她直觉苏成辉呆会要说的事是她不想听的。

她突然就不想知道了：“爸。我，我就想在这里听。”

苏成辉的脸沉了下来，他想到了向采萍之前指责他的话。

他以前不觉得，可是今天却是第一次感觉到，这个女儿，真的是被他宠坏了。

“你跟我来。”

简单的四个字透着不容苏沛真拒绝的强势。若是说在这个家里，苏沛真最不怕谁，那一定是苏成辉。若是问她最怕谁，那也是苏成辉。

因为苏成辉给人感觉就是一副儒雅君子的模样，好像永远都不会生气。

可事实上这个家里所有的人都知道，当苏成辉真的在生气的时候，别人一般是扛不住的。

苏青桑咽了咽唾沫，她压下内心所有的不甘，跟在了苏成辉身后。

苏成辉看了眼厉千雪，眸光复杂：“你们，继续吧。”

扔下这句，他带着苏沛真上了楼。

这苏成辉跟苏沛真走了。可是家里的亲戚朋友却依然是一脸懵圈的状态。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不光是别人，厉太爷跟表姑婆辈份大，两个人也是好奇得很。

厉太爷是个男人不方便开口。那表姑婆倒是不怎么客气。

“千雪，我能不能问一下，这沛真，也现在这是——”

“她是苏家的女儿。”厉千雪脸上带着淡淡的笑。详细的却一个字也不肯多说。

在场的人开始在心里思量了起来。这苏家的女儿可是不止一层意思。

那养女也是女儿，私生女也是女儿。那亲生的还能算是自己的女儿。

就不知道现在在苏家，这个苏青桑变成了大小姐之外，那苏沛真又算怎么一回事了呢？

苏青桑刚才看到苏成辉来了的时候松了口气。这事若是可以则苏成辉去对苏沛真解释，感情上要容易得多。

只是刚才看苏成辉，他看起来比昨天还要憔悴了。

再看厉千雪，跟表姑婆家里的人在寒暄，完全没有把刚才苏成辉的出现放在心上。

在心里叹了口气，看样子，厉千雪是完全放下了。

“姐。你是不是在担心啊？”苏昱昕站在她身边，看着她脸色不太好：“你放心吧。妈跟我都不会让你有事的。”

“我不是在担心。”

她摇了摇头，没办法说她刚才看到了苏成辉看厉千雪的目光。

那样的眼神，她也曾经看过。她知道表示什么意思。苏成辉分明是终于在这样的时间，后知后觉的发现了自己的心意。

可是再看厉千雪，完全已经不把苏成辉放在心上了。

厉千雪爱苏成辉的时候，苏成辉不爱她。等到苏成辉爱上厉千雪了。厉千雪却已经不爱苏成辉了。

苏青桑突然觉得有些造化弄人。能在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是多么难得的事情。

苏昱昕不知道她是不想让自己担心才摇头，还是真的不担心。但其实他是有些担心的。

“我看姐那样，我挺难过的。”

怎么说也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他这么多年也是真的把苏沛真当成是自己的亲姐姐。

现在亲姐姐发生这样的事情，好好的一个家，也变得四分五裂。他有些难受。

“青桑，昱昕，过来。”

厉老爷子在叫苏青桑，她看了苏昱昕一眼。有很多话，现在不适合说。

她拍了拍苏昱昕的肩膀，目光真诚：“你别担心。船到桥头自然直。有些事情当时可能想着觉得很难过，但总有一天，都会过去的。”

苏昱昕点了点头，牵着她的手一起朝着厉老爷子走过去了。

…………

楼上的书房。苏沛真在听完苏成辉的话之后，整个人就呆在那里不能动了。

正月的天，室内的中央空调让书房很温暖。苏沛真却只感觉到一阵阵的寒意。

那些寒意从她的后背一直漫延，然后汇聚到她心脏的位置，又从心脏漫延向四肢。

“爸。”苏沛真极艰难的找回自己的声音，她看着苏成辉，眼中满是不敢置信：“你开玩笑的吧？你是在跟我开玩笑的吧？”

苏成辉不想打击苏沛真，女儿这个样子，他也很难受。

疼爱苏沛真已经成了习惯，如果可以，他不想伤害她。

“沛真。对不起。”

苏成辉轻飘飘的一句话，对苏沛真来说却是晴天霹雳一般的打击。

她的身体微微的颤抖，她看着苏成辉，拒绝接受这个事实。

“不可能。这根本不可能。你骗我。你为什么要骗我？”

她突然就上前拽住苏成辉的衣服，她的眼睛都是红的。眼角有泪水凝聚。

“爸，你在骗我是吧？苏青桑怎么可能是妈的女儿？我怎么可能是那个女人的孩子？这不可能。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她的情绪很激动，这个消息，实在太颠覆她的认知了。她拒绝接受这个事实。

“沛真。”苏成辉无言以对：“这是真的。如果你不信，可以去做亲子鉴定。事实上，霍靳尧已经去做过亲子鉴定了。”

“我不相信。”苏沛真突然松开他的衣服，后退一步，冲着苏成辉大叫：“我不要信。我不管。我才是苏家女儿，我才是妈妈的女儿。”

她似乎像是想到什么一样，突然抬头看着苏成辉：“是因为霍靳尧对不对？”

“没错，就是因为霍靳尧。”苏沛真觉得她猜对了。就是因为霍靳尧：“因为他是天域的总裁？因为苏青桑已经嫁给他了？所以你们觉得苏青桑对你们来说更有利用价值了是吗？是这样吧？”

“沛真。”苏成辉听不下去了：“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难道不是吗？”苏沛真拒绝相信苏成辉的话：“你早不报复，晚不报复，为什么要这个时候报复？”

“还有。妈妈为什么会知道？”她觉得这个才是重点：“你不是要报复妈妈？既然是这样，那你为什么又要告诉妈妈？你为什么不把这个秘密放在心里瞒一辈子？为什么？”

苏沛真全身无力，她跌坐在地上。不能去面对自己不是厉千雪的事实。

如果她跟苏青桑的身份是互换的，那不就表示她才是那个私生女？

她怎么可能是私生女？她不要，她不要当一个私生女。她明明才是苏家的正牌千金才对。

苏成辉看着苏沛真，他知道她一时很难接受这个事实。

但是事实就是事实，不是她接受或者不接受就会改变的。

“沛真。你起来吧。我带你下去。”

“爸？”苏沛真抬头看他：“你，你是要去跟他们宣布，刚才我妈说的话都是假的。是吗？”

“不是。”苏成辉摇头，他已经错了，那就尽量弥补曾经的错好了：“我是要带你去找你真正的母亲。”

真正的母亲？谁？那个甩了她一记耳光的老女人？

苏沛真的头摇个不停。她眼中凝聚的泪水，此时终于落了下来。

在苏成辉靠近的时候，她一把抱住了他的腿，声音比刚才听起来还要可怜，还要让人不忍。

“爸。我求你了。算我求你好不好？你去跟我妈说，说我才是她的女儿。你跟我妈说你之前弄错了。我求你。我妈那么爱你，你说的话，她一定会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