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桑从手术室出来，换好衣服。回到办公室发现自己手机上有好几个未接电话，全部是厉千雪打来的。

她微微拧眉，厉千雪很少在她上班的时间给她打电话的。

将手机回拨，发现厉千雪手机关机了。苏青桑越发的疑惑了。

一直到她中午吃饭的时候，苏青桑都没有打通厉千雪的电话。

她下午还有一个手术，苏青桑想了想。发了条信息给厉千雪。然后告诉她自己大概几点可以结束手术。

等苏青桑做完下午的手术，想再给厉千雪打电话的时候，手机先一步响了。

“妈？”

接到厉千雪的电话，苏青桑松了口气。

“你刚才在忙吗？打你手机关机了。你说什么？你在荣城？”

苏青桑愣了一下，有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现在在哪？就在我医院外面？那你等一下，我马上就下班了。我来了。”

苏青桑用最快的速度挂了电话，又交代了护士之前那个患者要注意的情况，这才匆匆的拿起包包跟手机往医院外面赶。

医院草坪的长椅上，厉千雪坐在那里。她坐得十分端正，目光看着某个不知名的点，脸色有些凝重。

“妈。”

“妈？”

苏青桑上前，连叫两声，才让厉千雪抬头看她。

“青桑？”

“妈。你怎么来了？你也不跟我——”

厉千雪接下来的动作让她吓了一跳。她在看到苏青桑之后站了起身，用力的抱住了苏青桑。

苏青桑的身体一下子僵在那里了。她的包包差点掉到地上去。

厉千雪抱得有些紧，苏青桑感觉有点蒙。

“妈？”

苏青桑又试着叫了一声。厉千雪还是没有反应。

厉千雪抱得有些紧。她无法去形容，昨天晚上看到那些视频时的感觉。

一开始是生气，是愤怒。可是冷静下来之后，她将视频又看了一遍。

她发现她没办法生气，也没办法愤怒。

她知道苏青桑跟向采萍曾经误以为彼此是母女。可是她不知道，在苏青桑跟她相认之后，她竟然还会跟向采萍有联系。

她从来不曾见过向采萍跟苏青桑是怎么相处的。她以前没有问过，所以也不知道。

现在她知道了。

她看到视频里的苏青桑，笑着学包粽子。她看到向采萍站在她身后，一点一点的教她。

苏青桑学得很认真，偶尔抬头跟向采萍对视。

她看向采萍的目光里，有感情。向采萍看向苏青桑的眼神也一样。

她对向采萍有感情？

这才是让厉千雪最不难容忍的一点。

厉千雪情绪起伏得厉害，一种类似于要失去的恐惧将她包围。她又想到了苏成辉。

苏成辉对向采萍念念不忘几十年。那个女人对于厉千雪来说，已经是有如梦魇一般的存在。

她已经得到了苏成辉那么多年的念念不忘。难道现在连苏青桑的感情，也要抢去吗？

还有一点，她来荣城的时候，竟然在飞机上遇到了苏成辉。

“千雪？”

苏成辉看到她时，满脸的惊喜。在头等舱，两个人的位置竟然只隔了一个过道。

她当时冷冷的看了苏成辉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她对苏成辉余恨难消，自然不想多看他一眼。可是苏成辉却很有兴致跟她说话一般。

“千雪，你也是去荣城？”

厉千雪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苏成辉的脸上有一闪而过的一抹失落，但也只有一下。

“真的很巧，我也去荣城——”

“苏成辉。”

厉千雪打断他的话，对于他脸上刻意摆出来的表情觉得讽刺。

“这趟航班本来就是飞荣城的。你不会不知道吧？”

“……”苏成辉语塞，想说什么，厉千雪却根本不给他机会。

“我知道你是要去荣城看向采萍，所以现在你可以不用说话了。”

“千雪，我不是去看采萍，我，我是去谈生意。真的。我其实——”

苏成辉想到最近公司已经开始有起色了。

事业上的上升，让他多少有了点自信。他觉得这让他离厉千雪更进了一步。

“谈生意？”厉千雪笑了：“恩。是啊，千里迢迢，特意去荣城谈生意。我明白。你不用解释。”

厉千雪嘴角的笑意带着嘲讽，眼中甚至带着几分不屑。

一边说着想跟她复合的话，一边跟向采萍勾搭在一起。

啧，这苏成辉真的是越来越没有底线。

“千雪。你相信我，我——”

“停。”厉千雪觉得难受了。眼神一下子变得犀利了起来：“我跟你已经离婚了。你喜欢去哪就去哪，你想去看谁就看谁，跟我没有关系。OK？”

“千雪——”

厉千雪的反应是拿出了眼罩戴上，完全不再理会苏成辉。

苏成辉还想开口，可是后面又有人登机，他想说的话，就那么咽了回去。

等到他下飞机的时候，厉千雪去了趟洗手间，完全跟他错开。

厉千雪跟苏成辉离婚的时候，就知道了，苏成辉最后一定会跟向采萍在一起。

爱了那么多年的女人，有朝一日突然回来了。怎么可能毫无波动？

至于苏成辉说的那些话，她相信不过是因为厉家，或者是因为厉氏的关系。

现在苏成辉出现在了荣城，完全说明了她的猜测是正确的。

苏成辉不爱她，他想跟向采萍在一起，厉千雪不想说什么。

他们已经离婚了，两个人并没有关系。就算是苏成辉真的最后跟向采萍结婚，然后在一起了，也不关她的事。

可是苏青桑不行。

向采萍这么多年，横在她跟苏成辉之间，得到了苏成辉几十年念念不忘的爱。

现在连自己的女儿也要抢走了吗？是这样吗？

厉千雪只要这样一想，就觉得全身都变得难受了起来。

她怎么会允许发生这样的事情？

她怎么会允许，连苏青桑都倒向向采萍？那最后呢？

会不会连苏昱昕也跟着倒向了向采萍？

苏成辉他以后还可以跟着向采萍两个人，重新组成一个家。这个家里，有爸爸有妈妈。还有三个孩子。

是这样吗？

厉千雪从来都不是一个悲观主义者。可是在苏成辉这件事情上，他却是从来都乐观不起来。

她抱紧了苏青桑，像是抱着一根浮木。她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女儿，难道又要失去了吗？

“妈？”

厉千雪的力气不算大，但是现在苏青桑却真的有一种被她勒得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妈？你——”

“青桑，不要离开妈妈，好不好？”

“……妈？”

“青桑，不可以不要妈妈，好不好？”

连着两声问句，让苏青桑有些蒙，她的嘴唇动了动，抬起手轻轻的拍了拍厉千雪的背。

“妈，你说什么呢？我是你女儿啊。我怎么会不要你呢？”

“不行，你答应我。你先答应我。你不可以不要我，你不可以不要妈妈。好不好？”

苏青桑能感觉到，周围有经过的人往这边看的好奇目光。已经过了端午了，天还没黑。

更何况马上是饭点，这来来回回的，好多病人家属来探病的。

“妈，你先放开我行不行？”

“不行，你先答应我，我再放开你。”

巨大的，即将要失去的感觉让厉千雪难以放手。苏青桑只能回应。

“好，我答应你。我一定不会不要你。也一定不会离开你。”

“真的？”厉千雪终于多少退开些许，目光依然紧紧的盯着苏青桑的脸。

“当然是真的了。”

苏青桑不明白厉千雪怎么好好的说这样的话，但是她这几个月跟厉千雪相处也多少了解了她的一些个性。

“妈。你是我妈啊。我是你女儿。我怎么可能会不要你？”

她们可是有血缘关系的，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母女啊？

厉千雪看着她，一脸欲言又止：“可是——”

“可是什么？妈，你到底怎么了？”

“没事。”厉千雪这会也看到了两边来往的人，还有那不时落在她们身上的视线。

她勾了勾唇角，将所有的情绪收敛。

几秒的时间，她已经将脸上的表情都收拾好了。

“看我，坐飞机坐得都晕了。你吃饭了没有？”

“没。这不是正打算回家。妈你应该也没有吃饭吧？”

“没。飞机餐又不好吃。”

“那我们回家吧。玉婶的手艺不错的。”

“好啊。我听你提好多次了。走吧。”

厉千雪退后了一步，苏青桑这才看到她身后有一个行李箱。

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厉千雪应该是一下飞机，连行李都没放下就过来了。

她说不上心里是个什么感觉。这里不是一个说话的好地方，她将行李拉过来。

“妈。我们走吧。”

厉千雪到了苏青桑车子前站定时，已经完全看不出刚才的失态了。

她又恢复了之前那个冷静，优雅的厉家大小姐。

“青桑。你最近怎么样？”

“妈你不是天天跟我视频？还问这话？挺好的啊。每天上班，下班。然后跟霍靳尧的关系你也知道的。反正都挺好的。”

“我知道，我是想问你，最好近这一段时间，你有没有见到向——”

“什么？”

苏青桑将行李放好，关上后备厢。

厉千雪的眼神有一丝试探：“没有，我就是问问，你最近有没有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