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罗约见我的地方让我也有些意外，因为居然在我最开始进入游戏时的那个新手村，而且就在婆罗那时居住的小屋里。五毒传达了这些以后，居然要径直离开，我有些着急的上前拉住他：“五毒，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我觉得你有些不对劲儿。”

五毒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说：“人常言不知者无罪，可不知者真的无罪吗？你知不知道，其实你每一次为了白鬼落泪，我都在场，甚至是最后一次，他……烟消云散的那一次，我也是只能看着你，看着你为他痛苦，为他焦急，为他绝望，可我什么都做不了，我恨什么都做不了的我。于是我就只好像个木头一样站在那里，甚至连冲进去救你出来都做不到，最后还是方舟救了你，他可以为了你牺牲自己。”

我心中隐隐有一些不妙的感觉，刚试图逃避这个话题，五毒却并不打算停下了：“你不要拦着我了，我觉得这些话，若是今天不说，可能以后也没机会说了。一直以来我对你的感情都太胆小了，明明我认识你最早，可却一步步把你让给了别人，我想着那些NPC不过是些数据，而我是活生生的人啊，难不成我还比不过一些虚拟的数据吗？于是从未争取过什么，以为只要在这里等你，你能看得见。可我没想到你那么潇洒，居然真的一路走了下去，连头都不回。”

“我其实一直很自卑，家庭不好，经济不好，自己也没什么本事，总觉得自己什么都给不了你，所以每次应该要往前走一步的时候，都被这些想法拉住了脚步。于是越来越胆小，越来越自卑，但就算是这样，我依旧觉得我是最爱你的那个，可以一直等着你，一直爱着你的那个，最至死不渝的那个。”

“可我还是高估了自己。当时看到你被业火圈在圈内时，我的第一想法居然是，就算你彻底离开了游戏也没关系，我就可以在现实中寻找到你，你就不会再与那些数据有所瓜葛，但我不能失去游戏，游戏是我唯一的生存手段。可是后来我想了很久，突然发现自己的想法真的只是给自己找理由，其实我就是，爱你没有爱自己那么多罢了。”

说到这里，五毒的笑容已经全数变成苦涩，但眼睛中居然绽放出了些光亮：“但是当我想通了这些的时候，我就觉得，其实你真的很聪明，你选了一个最爱你的，虽然他可能没能给你安安稳稳的幸福，可这是你的选择，我就应该支持你，而不是在自我厌恶中逃避你。”

随后五毒向我伸出手：“所以我们还是好朋友，因为我也会去寻找那个，我会比爱我更爱她的人，属于我的人。”

我看着五毒眼中迸发出的光彩，恰如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那抹深蓝色的眼睛中宛若有星辰大海，脸上的笑容比春风更加和煦，身上的自信和清高比雪山还要纯净。突然我就有些被晃了眼，想起刚进入游戏的时候，第一个接触到的，有好感的男性就是五毒，那时候的他实在太过耀眼，可是后来，每一次见面我都会觉得他少了些什么，可又说不上来。

一直到后来，五毒这个人在我心中就已然变成了一个“强大的朋友”，实在是再想不起更多来，甚至就算是一起做任务，一起练级的时候，他的存在感也并不强，甚至经常会被我忽略。如今才发现，原来是他身上这种独属于他的光芒被他一点一点掩埋了，如今破土而出，居然比之前更加耀眼，更加美丽，宛若破茧而出的蝴蝶。于是我握住他伸出的手，由衷的开心的笑了。

五毒还要再赶回家族继续忙碌，我则是直接出发前往我最开始的地方，那个新手村。心中感慨万千，这一切的一切就宛若六道轮回一般，所有都回到了起点，五毒重新变成了自己，我要坠入人道，如今身边空无一人，还要回到最开始的新手村，兜兜转转，仿佛什么都没有变，又仿佛什么都变了。

婆罗坐在房间里，拿着针线有条不紊的缝补着一件最简单的素色衣服，她身上穿着也正如我第一次遇见她时一般，只是这朴实无华却无法掩盖她的美貌和高贵，如今知道了她的身份，我更是有些束手束脚了。

她看到我的窘迫，笑着指了指桌子前的空凳子：“你认识我这么久了，一直都没大没小的，怎么如今还束手束脚了？我还以为你会拍着桌子质问我呢。”

我白了她一眼，嘟囔道：“那不是以前年少无知么，我要是早知道也不那么跳了啊，万一被你一巴掌拍死，我岂不是很冤？”

婆罗扯了扯嘴角，手中的针已经指向了我：“你这样我才想戳死你，到底是什么样强大的理智将我拉住了。你知道我主掌平衡，世间万物相辅相成，没有什么能够独立存在，而你的存在对于六道界，对于如今的业障之主桃之妖都是必要的，所以我绝对不会拍死你，至少现在不会，所以你放心吧。”

有了她这层保障，我就放心多了，立刻大大咧咧的坐在凳子上，伸着头看婆罗手下那细密的针脚，眼睛有意无意的往她脸上飘。她在一分钟后终于忍不住了：“你要问什么，你找我难不成就是为了欣赏我这张绝世容颜吗？”

第261章 人世苦，人间长

我惊讶的看着婆罗：“你变了！你变得自恋了，难不成这才是你的本性？”

“我想收回刚才那句现在不打死你的话。”婆罗放下手中的银针，很是认真的盯着我。

我立刻感觉到背后一丝寒意，不再耍宝，问到了正题：“我想重新坠入人道，你可有法子？”

婆罗此时才会心一笑：“我以为你能憋多久呢，不还是猴急的就问了。方法自然是有，而且我的方法应该是最快的，而且我还会告诉你证道的方法，算是买一送一。不过，代价嘛……”

我立刻喜逐颜开，拍着胸脯说：“放心，只要我有的都可以，你只管说！”

婆罗脸上的笑容充满着奸计得逞的味道：“你梵天之位，只能保留到业障之主被重新封印为止。你也知道，万物讲究平衡，若是主管毁灭的湿婆被封印了，主管创造的梵天却还生龙活虎，那就有悖于我的初衷了。”

我先是一愣，然后立刻理解了，之前也说过的，天启不会让一个人永恒的强大，而梵天之力就是一种永恒强大的力量，是不应该存在的太久的力量，他们自然会使用一些办法来收回，我也能够理解，但这个代价确实是太大了，相当于我挣扎这么久得到的力量就全部会付之一柜，只留下证得六道的一点儿点儿先机。

思来想去，我提出了一个要求和一个问题：“梵天之力我可以一起封印，但是必须要在湿婆被封印后给我一段时间，不然我努力这么久，只是帮六道界度过了一个劫难，与我自己来说并没有得到半分好处，就连六道轮盘都会一起还回去。另外我要确认一件事儿，梵天之力，能不能复活白鬼？”

婆罗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啧了啧嘴，终是叹了一口气：“看来天下女人都是一样的。你知道上一任梵天和湿婆，其实是一对情侣吗？”我倒是第一次听这个级别的八卦，当下有些兴趣盎然，但是婆罗这家伙明显不打算让我把兴趣继续下去，转而回答我的问题：“给你一段时间可以，但是不能超过七日，你若有什么事情，要在七日内安排好。至于白鬼，虽然梵天拥有几乎逆天的创造之力，可这也只是‘几乎’罢了，复活能够做到，可还时不时原来的他却说不好了……”

有了这样的答案我也算吃了一个定心丸，至少是有一丝生机的，有希望就能够冲希望去努力，至于努力之后的事情，总要等到努力之后再说了。

婆罗点点头说：“既然你都想好了，那就如此吧，你如果想重新坠入人道，我送你去人间游览一圈，若是你能够有所悟，有所感，有所得，应该就能重新进入人道。至于你的证道契机，要重新回去那通天塔里，闯一闯二十八重天，人要成神，只能通天。”

我对她拱了拱手，真心道：“婆罗，一直以来，谢谢你了。”

婆罗莞尔：“怎么搞的有去无回一般，放心吧，人间界是普通人生活的地方，与我们这里完全不一样，也没有什么危险，你就算是真死在那里也不过是回到六道界罢了，没什么损失。”

这话一出，原本那一丁点儿感动也荡然无存了，我只能再冲她翻了个白眼儿。婆罗右手在空中一划，整个空间如同被利器切开，黑色的缝隙不断扩散至能容许一个人通过，我看了婆罗一眼就准备踏入裂缝，婆罗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叫住了我：“对了，人间界和我们这里有时差，所谓天上一天，人间一年，所以你不用着急，慢慢看，必要的时候多呆一会儿。”

我点点头，再无犹豫。

这空间裂缝与我的传送门相差不多，左脚进去，右脚就已经在所谓的人间界了，还未等我站稳身子，就被旁边一个男子扯了胳膊，激动的说：“走走走，快走，咱们娘亲要临盆了！”

此时我才发现自己身形已经缩小到差不多六七岁的模样，与上一次在十宗罪副本中的感觉差不多，只是如今还保留了全部记忆而已，这原来就是传说中的穿越？那么眼前的男子看起来比我大一两岁的样子，面目及其清秀，看他身上的穿着颇为不错，应该也是大户人家出生，他适才说是“咱们娘亲”，那身份大概就是我的哥哥了。

随着他一路跑到“娘亲”房外，已经依稀听到房内传来痛苦的呻吟声和产品帮她鼓劲儿的大喊声，全家的奴婢都候在房外，看着就像自己“父亲”的男人在房门口疯狂的踱步，之所以判断他是父亲，大体也是因为他的容貌与我身边这位哥哥实在太过相似，完全就是一个模子里抠出来的，就算是到了四十的年级，依旧是风采卓绝。

但是没想到这一次生产并不是那么顺利，从我被叫到门口到听到孩童啼哭声，已经过去了十几个小时，当接生婆推开门满脸疲惫的说出那句“是个女孩，夫人没能保住，现在还能进去告别”的时候，整个府上一片寂静。父亲率先冲了进去，随后是面色铁青的哥哥，我为了入乡随俗，当然也要装出些难过的样子，可正打算进去的时候却被接生婆拦了下来，理由是我的妹妹与我八字犯冲，我若是进去不太好。

至于不太好这三个字，我觉得是说的轻了，封建迷信这玩意儿我也算了解过一些，怕是我真进去了，妹妹身上出任何事儿都得怪我。于是这个未曾谋面的母亲，从出现到我这一次人生到离开，我都没能见到面。而我这个妹妹抱出来的一瞬间，我就喜欢上她了，生的可真是可爱，很少见到新生儿能如此可爱的。

但是这个妹妹的命运显然不如她生的那般好，到也不是像小说里电影里演的那般，父亲怨她害死母亲所以对她不好，反而正与之相反。她因为很小没了母亲，跟着奶娘长大，父亲对她会格外照顾一些，经常将府上最好的吃喝用品全数给了她，我和哥哥对这个最小的妹妹更是喜欢的很，对这些都没有什么意见，所以她从小都比别人得的多。在她长到四岁的时候，已经依稀成了一个美人胚子，用奶娘的话说，是与我们母亲一个模子里抠出来的。

所以反倒是我变得有些尴尬，一来不是儿子，二来不是最大的也不是最小的，三来不像父亲更不像母亲，所以在家中彻底成了个小透明。我与妹妹的关系甚好，她经常会十分讨巧的关心我，将那些送来给她的物件儿转送给我，还尽挑捡一些我会喜欢的，小小年纪居然已经这么明白人心，反而让我有些担心她。

她时常说的那句话便是：“姐姐，其实还是我害死了母亲，也夺了你的宠爱，这都怪我。”

我则会摸着她的头说：“这不是任何人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