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正浓，一丝月牙斜挂在天边，似乎下一秒就要坠落。

集谦和肃风悄无声息来到了张雀儿一家的院子里，集谦手中现出一面小幡，正是替天行道幡，他轻轻挥动小幡，一股黑色的气息散了出去，周围更加寂静了，连狗儿都没了声音。

用神识一探，来到了西厢房，老太太此刻正躺着，好像睡得正香，可就在肃风伸手抓向她时，眼睛猛地睁开，她张口说道：“逆子！”

肃风的心神被扰，陷入痛苦，突然灵台一点清明，立刻恢复过来，他厉声问道：“你不是我母亲，你是谁？”

老太太此刻坐了起来，她那双眼睛，在漆黑的夜里泛着红光，说道：“区区引气期，也想除掉本座？”

肃风说道：“你果然不是我母亲。”说罢手指一弹，十数道白光闪过，朝老太太而去。

老太太不慌不忙，张口就吸，竟将白光吸了干净，冷笑说道：“就这点本事。”

一面小幡亮了起来，集谦挥动替天行道幡，黑白两股气息从幡中冒出朝老太太扑去，老太太惊道：“你是金丹期！”

黑白气息转眼来到老太太面前，她双眼红光大炽，双手一推，掌心出现一股赤红的真气对上黑白气息，可终究这缕神念修为低下，被黑白气息层层吞噬，陡然老太太身上红光大闪，一道人影脱体而出朝门外遁去。

集谦祭出生死簿，生死簿哗啦啦的翻动，那人影却只顿了一下，立刻以集谦无法追上的速度消失在了天际。

遥远的神冥界，有人睁开双眼，哼笑了一声，轻蔑地说：“生死之道的金丹，我记住了。”

失去了那缕神念，老太太颓然倒下，肃风连忙奔上前查看，只见她呼吸微弱，已是命不久矣。

肃风扶住她，着急叫了一声：“母亲！”

老太太的眼睛已经睁不开，呼吸微弱，她张了张嘴，努力想说出话，肃风连忙喂下一颗回生丹，集谦在旁无奈的看着，生离死别，最是令人伤心。

“.......对......不.......起.....”

那丹药化在老太太嘴里，她挣扎着说出了三个字，眼角慢慢滑下了眼泪。

怪她太怯弱，夫君死后整日郁郁不敢面对现实；怪她太天真，听信突然出现的怪人的话，害的自己身体被侵占，儿子被打压得远走他乡，女儿认贼做了母。

老太太紧紧握住肃风的手，喉头呵呵喘了两口气，手便慢慢松开了。

“母亲？！”肃风叫了一声，可老太太已无法给他回应，呼吸渐渐微弱，逐渐没有了声息，肃风哀痛叫道：“母亲！！”

肃风紧紧抱着老太太，肩膀轻颤，已是忍不住哭泣，集谦在一旁叹了一口气，只能轻轻拍了拍他，失去至亲的痛苦，并非旁人两三句就能安慰得了，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告诉肃风，他还在这里陪着他。

天光逐渐亮了起来。

“徒弟，我们该走了。”集谦看着慢慢亮起来的天色，提醒道。

肃风闻言，他愣了一下，过了半晌，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慢慢放下老太太，给她盖上被子，随后整理了鬓角，他就这么看了一会，终于站起身，说：“师尊，我们走吧。”

集谦见他不舍，手中的一樽死生笔书写过一行，随后两人隐去了身形。

他们在一旁看着张雀儿早上欢喜来请老太太吃粥，说是自己买着了母亲爱吃的点心，却发现老太太竟然已过世，她不敢置信地尖叫一声，立即哭着跌跌撞撞地去找张铁柱，两人在床前哭了好一阵，张铁柱才出去通知亲戚朋友，留下张雀儿在床前坐着落泪。

第一日是守灵，第二日是停灵，第三日下葬，张雀儿因为老太太去世，茶饭不思整个人瘦了一圈，肃风在暗中看着，心中叹气，这缕神念看来果真是对张雀儿十分好，不过却不能因此原谅了它。

等到送葬的人走后，肃风才现身，他在坟前烧了许多纸钱，随后跪下磕了头，说道：“母亲，我不知道这样做，对您、对我、对小妹来说是不是对的，只是我还是做了，只是希望您不要怪罪小妹，是我没有护住她。”他看着纸钱慢慢烧完，沉默了许久，说：“我要走了，往后再来看您。”

集谦在远处等着肃风，这几日他也在一旁看着葬礼，他望着这田野的春色，心中想到的是，若是他母亲过世的话，可能还比不上此刻的肃风冷静，他突然微微一笑，想着还好是我先过世，又微微叹息，如此一看，自己可真是十分自私啊。

肃风回到集谦身边，行礼说：“师尊，我已经和母亲告别了。”

集谦看着他，见他神色虽然悲伤，但精神尚可，说道：“以后如果有时间，就回来再看看。”

肃风听他这么说，心下稍微缓了一缓，行礼说：“师尊，多谢你一直陪着我。”

集谦微微一笑，说：“我不知如何安慰你，假如陪伴你能让你稍微好受些，这就是我力所能及的了。”

肃风听到这话其实挺意外的，这话不像是师尊对徒弟说的，更多像是好友之间的对话，他惊讶的看着集谦，随后行礼说：“师尊能陪着我，我已经很满足了。”

集谦说：“此间事了，不如和我同去拜访故人吧。”

肃风是知道集谦曾在人世间历练过，但是那也是三百余年前了，竟然还有故友，问道：“这人世间也有人修行吗？”

集谦只笑道：“走吧，去了就知道。”

说罢，他袖子一卷，带着肃风消散在了春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