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杰就这么静静的看着，没有再动用任何手段，看孙悟空在轮回之中成亲生子，与晴儿相濡以沫，共度余生。

这是他的第九世轮回，这一世的轮回里，孙悟空在送走父母之后，选择了修行，境界自是突飞猛进一日千里。

然后妻子老死了，他又送走了妻子，没与家中任何人说，一个人离开。

第九世，他修炼到了长生，沿着晴儿转世的轨迹，又一次寻到了他，这一次，他带来了晴儿生前的记忆，再一次与之相识。

曲杰注视着，看到孙悟空与晴儿重逢，然后又生活了一世，接着是第三次，第四次，一直到第九次。

“十全九美，算不得遗憾了。”

这是孙悟空的话，他又一次将晴儿送入轮回，流下了一滴泪，凝望虚空，看到了那双眼眸。

“师父，将我带出去吧。”

虚空中那双眼眸第一次眨眼，而后曲杰就将孙悟空的神魂给拘了出来。

此时的孙悟空，神魂圆润通透，已经看不出半点妖的样子，十足十的人魂，自乾坤一气鼎中出来之后，便遁入了身躯当中。

两人相对而坐，孙悟空的肉身微微一颤，周身泛起点点荧光，接着敛去，继而片刻后就睁开了眸子。

他的眸子灿若星河，又深如渊谷，泛着人性的光辉，周身祥和，再无半点躁意，他凝视着乾坤一气鼎上的那团青烟，最后默默一叹。

“风花雪月，冬去无痕，一眨眼已是千年。”

曲杰此时却突然开口道：“为何不将你的伴侣带出来？”

“轮回九世，共度九生，我已知足，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孙悟空道。

曲杰微微颔首，却是莫名一笑，手指一勾，那青烟之中就散出来一缕，极为纤细，就如同发丝。

“你现在已经是真真正正的一个人了，有情有欲，也知礼义廉耻，有了追求，既然身为人，我便教你最后一个作为人的道理。”

孙悟空神色一正，肃然道：“师父请讲。”

“既然是人，那便敢做敢想，要有担当，也不可无情。轮回之中虽是虚幻，但一切发生的，也是真实，存在的就是存在，不分真假。”

孙悟空有些茫茫然，曲杰的话，他似是听懂了，有像是没听懂，正在揣摩。

曲杰又道：“在你看来，乾坤一气鼎中的世界只是虚幻，你进入其中不过是场历练，但你又如何确定，这一切就不是真的呢？”

他微微催动指尖，一缕荧光便渗入那发丝一样的青烟之中，便见青烟渐渐壮大，变得圆润，渐渐蒙上了一层影子。

“晴儿！”

孙悟空轻轻呢喃。

那影子正是晴儿，一般无二的相貌，只是时隐时现，似要在下一刻崩溃。

“轮回之中，因为有你的存在，又因为你的原因，这晴儿原本虚幻的神魂，由假到真，以情为寄托，她成就了真实，这一次，轮到她来寻你了。”

曲杰在孙悟空出来之后就已经察觉，乾坤一气鼎中的世界里，居然生出了一缕真正的神魂，那是一种从虚假过度到真实，毫无缘由的改变，让他都为之惊讶。

情字一字害人，但反过来说，情字之中，又会包含着何种的力量与执着？

他看到那晴儿薄弱的神魂，欲要追逐着孙悟空，冲破轮回世界的虚假，来到这一方真正存在的世界当中。

其中天谴难明，但曲杰自不会坐视不管。

“这……这真的是晴儿？”

孙悟空没有原本的淡然，声音都在发颤，他在轮回之中与晴儿共度九世，积攒了九世的真情，如何能磨灭？

“的确如此，这是她真正的神魂。”曲杰道。

“师父……”孙悟空急切。

曲杰却一抬手，止住了他的话。

“她因你而生，又因你而来，与你可谓是一体，想要让她在世间成为真正的人，除了你，别人没有任何办法。我也只能用神念维持住她神魂，剩下的，就看你了。”

孙悟空眸中精光闪烁，顿时就明白了曲杰的话，“请师傅助我。”

说着他便跪伏下去。

“好！”

曲杰答应的非常干脆。

“抬头！”

一声轻喝，孙悟空顿时抬头。

曲杰伸出手，点在其额头之上，而后指头一勾，就从其身躯中扯出一缕神魂来。

“啊！”

孙悟空痛吼，神魂被撕裂，那是一种撕心裂肺的痛苦，但他强自忍耐住了，身躯颤抖，额前渗汗，面色都变得苍白。

他的神魂，被一分为二，整个人都变得恍惚起来。

曲杰手中多了一团晶莹，仿若琉璃，又似宝玉，却没有固定的形状，圆圆润润的。

“你可后悔？”曲杰郑重问他。

孙悟空挺直身躯，怔怔地注视着晴儿的神魂，摇头道：“无悔！”

“好！”

曲杰应声，那团纯粹的神魂，便被他拍进了晴儿那极为稀薄的神魂之中。

被从孙悟空神魂中分离出来的，之一团最为本质的神魂力量，没有半点神智可言，就如同从一个人身上抽取了半身的血液一般，注入到晴儿的神魂之中。

其后果便是，孙悟空神魂虚弱，而晴儿的神魂则渐渐丰满。

神魂如血，还可再生，这对孙悟空而言，虽然是一种伤害，但日后也有补全的可能。

神魂被注入之后，晴儿原本极为孱弱的神魂，就渐渐变得丰满起来，那虚影也更为凝实，直至最后成了一个完整的神魂。

晴儿睁开了眼，第一眼就看到了面前的人。

“孙郎。”她轻声呼唤。

“我在。”

回答就如同他在轮回之中一样，依旧温柔。

孙悟空伸手想触摸晴儿的神魂，但又怕伤到了她，赶忙缩回手。

曲杰却微微一笑，随手一挥，晴儿的神魂就被一团神光裹挟着，急速飞了出去。

“孙郎！”晴儿惊呼，声音之中带着恐惧。

“别怕，这一次，我还会找到你的。”

孙悟空只是静静的注视，脸上带着温暖人心的笑，看着神光远离，他知道曲杰所为为何。

“多谢师父。”

他就像是卸去了心头的一块大石，整个人变得无比放松。

“师徒之间，何须感谢。”

曲杰轻笑，对他挥挥手，“看你也待不住，去吧，十六年后再回来，届时你我师徒，一通杀上灵山。”

孙悟空一怔，继而身上涌现出一股战意，郑重点头，而后身躯就化成了流光，从广教宫中消失。

看着孙悟空离开的身影，曲杰只是微微一笑，便静静地盘坐，闭上了眸子。

他将晴儿送入了轮回，自此之后，晴儿便是一个真真正正的人了，再不是轮回之中的一段虚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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