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自己经历过的手术，大大小小无数次了，我已经没有恐惧。但是这一次格外漫长，因为没有被麻醉，手术的过程我完全保持清醒。

事实上，由于身体本身就不是自己的，神经系统可以通过人为控制，麻醉本来就是多余的。但是让大脑进入睡眠状态可以减轻手术过程中的无聊和恐惧，以免造成身体指标的波动。

但是梁院长告诉我这次不一样，由于他使用的神经系统生物性更强，与大脑联系更紧密，所以恢复的时候需要大脑保持清醒，随时判断身体状态和大脑的契合度。就好比正常人做脑部手术的时候很多情况下也要保持清醒，让医生下刀的时候知道是不是下对了位置。

不过普通的手术几个小时，最多十几个小时就结束了，我这个手术断断续续做了很久还没做完。中间会给我休息的时间，但是一觉醒来还是在手术床上，很多人在围着我忙活，一眼看过去，四周密密麻麻的都是仪器。

可有的时候什么都看不见，也许是视觉系统也在做调整，那种感觉跟脑人时期受惩罚的情况差不多，都快把人逼疯了。

我想说说话，跟妻子女儿聊聊天，可是我连要求都提不了，因为我的整个脸都在重塑，嘴巴都没了还说个什么劲？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在那儿胡思乱想。

梁院长还算体谅我，手术的间隙会给我放点音乐什么的，有时竟然还有妻子女儿的留言，都是鼓励我的话，那简直就是荒漠甘泉。

而我想的最多的除了家人，另一件事就是史密斯去哪儿了。我在FL基地的地库底下被埋了一段时间，幸好还有瓦切里跟我作伴，否则精神早就崩溃了。如果史密斯真是被封闭在潜艇里，那条件比我当初也好不了多少，关键是羁押时间太长的话，他会不会已经失去理智了呢？当然，只要查尔斯和弗兰克不让他死，他想死也死不了，这是最痛苦的地方。

我相信史密斯一定还活着，但是精神是否正常就很难说了。也许他看到了我们通过机器人在找他，也许听到了我的呼喊，只是已经不能理解这一切，所以漠然地没有任何回应。

没关系，只要史密斯在潜艇上，只要他还活着，不管是什么状态，就是把潜艇拆了也要找到他，我暗暗下了决心。

于是我冥思苦想他可能在什么地方，这成了我打发时间最好的方式。

细细地回想过机器人在潜艇搜索的每一个细节，实在想不出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其实除了潜艇上的能量舱，机器人都已经搜遍了。能量舱里面是重重防护的核反应堆，我相信史密斯不至于在那里面，否则查尔斯直接把他杀了得了。

想来想去，索然无味。突然有了个问题：查尔斯为什么要把史密斯关在潜艇里呢？

查尔斯的意图不得而知，但有些理由是可以排除的。首先史密斯肯定不会开潜艇，把他放在里面不是干这个的；第二，如弗兰克所说，史密斯是做看管的话，且不论他是否真的会管，那艘潜艇常年待在火山湖底下，谁会去偷去抢，甚至搞破坏呢？第三，纯粹是为了惩罚的话，FL基地里有的是地方，也方便查尔斯和弗兰克训导他，为什么要关到潜艇里去呢？

抛开血缘的关系，史密斯就是一个普通的脑人，虽然他后来做了超脑人，对查尔斯来说也没什么特殊的。以查尔斯和弗兰克他们的世界观，早已是六亲不认，只认永生，把孙子杀了也不新鲜。

所以，尽管史密斯对他的爷爷和父亲恨之入骨，但是查尔斯和弗兰克仍然让他活着，唯一的原因还是因为血缘，或者说这个血缘对他们的永生大业还有意义，因此。。。

突然，一个念头闪进我的脑海，让我想大喊，但是又喊不出来，憋得我浑身，不，整个大脑觉得痒痒的，急于想表达自己，但是又没有任何途径。

“莫铭，不要胡思乱想，保持平静。”梁院长的声音传了过来，现在是手术的间隙，他不在手术室，但是我身体指标的异动引起了他的警惕。

可那个念头让我怎么平静得下来，我只想大喊：“我知道了！我知道史密斯在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