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成不变地滑过去，锦城里的暗流涌动便愈发地显露在了明面上。

不论是宫内宫外，面上皆是一派欢喜迎元日，过岁首。

处处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与此同时，早先一月便从国寺启程的端太妃也已兵临城外。

太妃的身份不如太后，一切须得从简，不可过分张扬。

待轿撵落在了午门前，伴随着太监们一声又一声地传唤，两排的宫女侍卫们纷纷跪了下去，口中恭敬，叩首不起。

“轿落——”

轿身通体漆黑，上面用着金线绣着繁复的花纹，轿帘上印满了金凤芍药的图案，一针一线无比细腻。轿顶上还悬挂着铃铛与流苏，在风中发出悦耳清脆的声响。

“奴才给太妃请安，恭祝太妃娘娘凤体安健,千岁金安。”

只见从轿撵中落出只手来，由着旁的早先便候着的娴妃搀扶着。

娴妃盈着笑，轻声细语：“太妃小心着脚下。”

见此，端太妃面上呈着笑，拍了拍娴妃的手背，便自着步下的石阶，一步步往上走。

午时的光还带着些暖意，洒在人身上也算是暖的。

珠钗摇曳着光，闪的人炫目。

娴妃盈盈一拜：“臣妾给皇上请安。”

柔声细语的，听着很是令人舒心。

燕荀回顿首：“太妃一路可还算安好？”

“一切安好，皇帝不必挂心，”末了，端太妃话语一顿，笑吟吟地牵起还行着礼的娴妃，“只是苦了这丫头，陪着我这老人家在国寺待了这许久。”

燕荀回像是这才瞧见了娴妃一般，对着她无痛无痒地来了句：“娴妃自是有劳。”

娴妃微微一笑，展颜开来：“这都是臣妾的分内之事。”

“娴妃这走的当真是步好棋啊，在国寺熬了三年，如今随着端太妃回来，又是风光又得了太妃的牢靠。”

也不知谁，低声地嚼着舌根。

嘉贵人瞧了眼，先是瞧了眼身旁神情无碍的楚嫣，这才低声警告着：“安答应，旁人的事别太过记挂了。”

被这么说了一嘴，安答应也不敢在同同伴絮叨了，连忙便将头给低了下去。

手心被人一扯，楚嫣下意识地回过头去。

有些无奈地冲着嘉贵人笑了笑：“我都还没什么呢，你慌些什么？不怕的。”

嘉贵人有些忧心地看了眼那站在端太妃身旁，笑盈自恃的娴妃。

*

也不知是不是楚嫣的错觉，姑姑此次回了宫后，与她记忆中的姑姑的确是大相径庭。

翌日便早早地起了身去了恩寿宫，却被嬷嬷告知：“宸妃娘娘，太妃她老人家这几日受了些风寒，不愿见人。”

楚嫣拢了眉心：“可传太医来看过了吗？太医可是怎么说的？”

嬷嬷有些为难：“这太医说的话，老奴一个做奴才的……”

“姚嬷嬷，太妃娘娘的汤药怎的还没熬好？”

听闻声响，楚嫣下意识地抬眼望去。

冷不丁地眼中便闯入了娴妃的身影。

今日的娴妃褪去了那日的华贵繁琐的宫服，淡粉色华衣裹身，外披着白色的帔，裙幅褶褶光华流动。

便是那么盈盈一立，在瞧见楚嫣后明媚皓齿柔婉一笑。

楚嫣同她行了平礼。

后者柔声问道：“宸妃娘娘今日也是来看望太妃娘娘的吗？怕是要让你多等了，今早儿嘉贵人她们便被屏了回去。不如你晚些时候再来请安瞧瞧？”

“晚些无碍，只是太妃身子病得重吗？”

娴妃笑着摇了摇头：“往年的时候太妃总会在这些时节贪凉受寒，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她老人家懒倦，不愿同后宫里的那些妃嫔们多说罢了。”

这话里头的亲近之意不言而喻，倒是姚嬷嬷快声打断了两人的交谈：“贤妃娘娘，汤药已熬好了，怕是凉了便会失了药性。”

“怪我，”娴妃急道，“和宸妃娘娘投缘竟多说这会子的话。”

楚嫣面色如常：“那我也不多叨扰了。”

“我送你吧。”

“不必了，”楚嫣低眸轻笑一声，慢吞吞地抬起眼来：“这宫里我倒是熟悉地很。”

娴妃微怔，旋即反应过来：“瞧我竟忘了，当真是许久未回来了。”

却不料，楚嫣竟顺着她的话继续说了下去，轻飘飘的，看似没有几分重量，却听的娴妃浑身一怔。

“的确是久了。”

说罢，她便领着兰草往着恩寿宫外走去。

待瞧不见楚嫣的人影，娴妃面上的笑意才渐渐淡去。

好半晌，她这才重新盈着笑，边是同姚嬷嬷说着话，边是往恩寿宫里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