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毛小童第一次和纪凌钦以这么近的距离，双眼对视。

对方的眼睛是很标准的长眼，黑眸，这双眼眸分明跟那人不一样，可是毛小童却在这双眼眸中看到了他。

如同能够一切的星空，深邃的黑色，带着一种神秘莫测，毛小童曾为这样一双眼睛而深深着迷。

可是后来，那个人不见了，从此她再也看不到那样一双满满都是自己的眼眸。

可是此刻，纪凌钦与自己对视的这双眼眸，里面却只倒映出自己，再没有其它。

这么一看，却是纪凌钦率先有些狼狈地转身，不再看毛小童，独留身后的毛小童有些怅然若失地看着自己的手，似乎是在回忆些什么。

“接下来我会派最好的护士来照顾他，你不必过来了。”转身离去的纪凌钦，最后留下的就是这句话。

………

回到了林中小屋，纪凌钦在屋里的一个花瓶上转了转，突然墙上的一幅画翻转过来，竟然是一道暗门，于是他径直走了进去，然后纪凌钦的身子颓然地坐了下来，手一暗桌面，灯光顿时亮起，桌面上散布的是大大小小不同的照片和本子，认真一看，那上面的人，或笑、或怒，都只是同一个人。

更夸张的是，这墙上贴满了同一个人的照片，不留一丝缝隙。

“其实你可以告诉她的。”

屋内静寂无人，纪凌钦听到自己心里那个声音这么说道。

他只是苦笑，说了句话，竟然是在回答心里那个声音-

“注定没有结果的事情，又何必挣扎。”

说着他重重地咳嗽了起来，接着又拿起桌上的一个本子，如饥似渴地读了起来-

“今天小童上午在店里帮忙，学习插花篮，小童很有天赋，学得很快，午后还练习了很久，没有受伤。7.2”

一条一条下来，竟然都是类似的琐碎事情，而且都标注了具体的日期，但是纪凌钦却看得乐此不疲，仿佛一个沉迷于读书之乐的书虫一般-

“今天上午小童帮忙一起整理卫生，中午小童在隔壁街花店帮忙，下午回来看起来有些累，手上有一些刮伤。”

纪凌钦虽然看得认真，但是却看得很快，这本记录得十分简单的本子很快就被他看完，于是他又转手拿起了旁边一本更厚一些的本子，埋首看了起来-

看这本的时候，纪凌钦的表情变化明显更为丰富，一会儿皱眉，一会儿笑笑，一会儿又不自觉地叹气………

看到最后，他似乎是累了，就趴在桌面睡了起来……

…………

“起床啦-”

设置的熟悉的女声将纪凌钦从噩梦中叫醒，他一摸，发现自己又是满头的冷汗，但是一听到那个声音，他的嘴角就忍不住扬了起来。

看了看时间，纪凌钦先是打了个电话，将护士的事情交代清楚，然后擦了擦汗，便若无其事地走了出去，接通了实时的视频录音-

录音里面，播放的正是英文，有时还穿插有一个不太熟练的英文女声，每次听到那个声音，纪凌钦的表情就更加温和了一些。

视频的这头，正是在挣扎学习英语的毛小童，这是一个互动视频课程，视频中的女外教发音标准，而且善于引导，虽然毛小童英文是个渣渣，但是一周下来，一些基础的口语已经没有问题了，虽然发音还不标准，但是一些基本的问候倒是会了，这都得归功于这个厉害的女外教！

当然，每天被纪凌钦催着早起背单词还有句子，也是毛小童进步神速的原因之一。

好不容易挨完了视频课程，毛小童才觉得自己终于又活过来了，而这时纪凌钦的视频电话则又踩点一般打了过来-

看着视频中纪凌钦温和的笑脸，毛小童又不是不知道多少次吐槽:“叔叔啊，上班打卡都没有你这么准时的！”

听到毛小童这么说，纪凌钦一笑，“小童不想我吗？”

听到这个称呼，毛小童这时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因为这段时间店长和梅姐都是这么叫她的，她也已经习惯了这种叫法，于是就连忙回道:“叔叔的到来就意味着魔鬼检测，我能想嘛？”

闻言，纪凌钦长眸微眯，似笑非笑地看了毛小童一眼:“怎么？小童今天似乎变大胆了？”

“好了叔叔，开始吧！今天的我可是超级认真的！”毛小童一时之间也没有觉得氛围怪异，而是摩拳擦掌地准备检验一下自己今晚学习的成果。

而纪凌钦的确是个严厉而合格的教师，每一晚他都会对毛小童当天学习的内容进行巩固、拓展，毛小童每次问对方为什么会对每一天学习的内容如此清楚，对方都只是说因为他之前学过，于是她也就理所当然地认为是对方记性好……

“今天小童做得也很棒呢。”终于结束了，纪凌钦又是惯常的一顿夸，毛小童有些脸红，突然大着胆子说道:“叔叔，今天我觉得你特别像一个人。”

闻言，纪凌钦的神色只是微微一变，转瞬又恢复如常，笑道:“怎么？叔叔还成了谁的替身吗？”

听到这句话，毛小童神色一变，头脑中回忆起那人曾经说过的话，突然有些恍惚，继而又装作不在意地笑道:“叔叔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随口一说咯！叔叔你是第一个对我这么好的人！”

见毛小童自己先转移了话题，纪凌钦也没有再提，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毛小童，“晚了，小童快些睡吧。”

“晚安。”说完最后一句，毛小童只看到屏幕中的人影消失，一瞬间更加没有实感了。

心里只觉得有些堵堵的，却也说不清楚是为什么。

其实她说谎了，院长和陆君晷，他们也曾经对她很好，让她体会到了被人爱着的感觉，但是她们的好却不同于纪凌钦对她的好-

如果说她是一只小鸟，那么院长给了她如同母鸟对于幼鸟的庇护，陆君晷则是给了她金丝雀一般的宠爱，纪凌钦却是……

给了她蓝天，教她学会飞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