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后轮驱动，真皮座椅，双手刹，物仓前置，后置多功能托架，吴窈窕，咱们梦想中的豪车。”林锐非要把吴窈窕拉过来，来展示他用工资换来的成果，自行车一辆。吴窈窕是个聪明姑娘，没打断林锐的自我陶醉，只是想起来问他：“那你的工资全换这个了？你吃什么呀？”

“我就是来和你说这事的。这自行车可好了，六百多呢，工资剩余的部分，还有我的提成，我攒起来，够你送给上司的镯子的钱了，我都还给你。”林锐摸出口袋里的信封，鼓囊囊的装着不少钱。“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犯什么事了？”吴窈窕就是这么直来直往。

林锐吭哧半天，终于吐露：“我那什么，我不想再这么看上司和同事脸色，我辞职了。我在那公司简直就一343阵型，一天3包方便面，中间喝4听可乐，再打3个盹，一天过去了，无聊极了。”吴窈窕推着自行车，毫不费力的就将车抬起，搬上楼梯，放进储藏室里，这动作看得林锐有些害怕：“你别展示武装力量了行么，我肝颤。”吴窈窕拍了两下手上的灰：“辞职就辞职呗。”林锐诧异：“你不生气了？”吴窈窕“嘭”地扣上门：“我生气过吗？再说，在工作的问题上争执，最后赢的，总是那个要辞职的人，只是早晚的问题。你不喜欢你的工作，难道我还看不出来？”

吴窈窕脾气暴，个性强，但一直这么善解人意。“我已经主动搬走了，媚柔还和你在一起呢，你也应该问她。听说她能给你按肩膀，还会算命，所有的盲人谋生技能她都会啊。”她似乎在挑逗林锐，林锐泄了气：“她一个小朋友，她懂什么呀？”吴窈窕不置评论，林锐没话找话：“给我出出主意呗？我该换什么新工作？你说什么我包准照办。”

“要不我试着一个人干？”林锐慢慢想辙，吴窈窕回了一句：“你又想做什么游戏啊动画啊后期啊？”本来情绪还挺平稳的林锐被她激的有了三分火：“你是不是特别瞧不起我干的工作，我学的专业？你觉得这专业不能赚钱不能出名，不能让你跟着我满身荣光？我也是高材生了，拿过奖学金、得过第一名，我现在倒霉点不意味着以后不会发达，你以后少后悔。”

“学历高，名校毕业，考试成绩好有什么用？你对取款机亮毕业证书成绩单，它就吐钱？”吴窈窕说，林锐告诉她：“我一直想说，你对我好你了解我，是事实，但是请你看的起我。我庸俗我平淡，但我也是人，不是你的纠错本，不是你不高兴了就能推给别人的试验品。请你把我当男人看！”吴窈窕被他拉进单元门，喘口气：“我不是看不起你，而是看不清你，我这么说你是因为你不像个男人，我也没办法在你面前觉得自己像个女人！”林锐不服：“我怎么不像个男人了。”吴窈窕低垂着眼睛：“我知道，我必须有一天要和你说清。”

他们坐到了楼前的假山水池边。面对一池碧水，两个人的心情都平静了一点。吴窈窕开口说：“林锐，我不是没见过你这样的男人，自以为是，理想比天高，半夜想了千条路，早起依旧卖豆腐。找工作是得到好生活的方法之一，考名校是找好工作的方法之一，而你却把这个之一当成了全部和必然。其实它们既不是必要条件更不是充分条件。我们的问题不在于我要求房子你没有，我要求赚钱你赚不到，而在于我是个女人，而你不像个男人。”

林锐插嘴：“我怎么……”，吴窈窕说：“可你表现的一直是错误的自尊，那叫自夸自大，而不是自立和自强。你身边有李海豹和燕小鸣、远帆，李端阳，李海豹理想远大，燕小鸣百折不挠，远帆见识广博，李端阳善良，这都是男人的表征，而你呢，你做到了什么？”

“当你在我面前讽刺女人拜金、现实的时候，我就发觉，你失败，而且你永远站在失败者的立场上看问题；当你不停的说自己是个俗人的时候，我难过的不是你胸无大志，而是你把试图把你的庸俗传染给其他人，以让你自己显得没那么失败。你这个人，只有一种身份适合你，中老年妇女理想麻将伴侣。琐碎、刻薄、失意，抱怨连天。当你一次次对找工作、对恋爱拿不定把握的时候，我更是发现，你犹豫、没有主张，连主意都不敢拿。”吴窈窕指出，“谁都想成功，但是你为成功做了什么？人生就要像大厨煮澳洲大龙虾，要是你想红，就得忍住一动不动以及水煮、火烧、碳烤还有作料。你呢？你除了仇恨不满和抱怨还有什么？”

“我凭什么不能不满？你要我给你买啥英国王妃的戒指，这种小资意识我就看不惯。我跟你说，我也很讨厌你那一套东西，什么戒指，鲜花，情人节，情人节跟清明节一样，都是送花又送吃的。有什么好的啊？”林锐据理力争，吴窈窕批评：“你既然这么有主见，我说什么你都讨厌，为什么在感情上，啊，在工作上就那么无头无脑呢？”

“我都听你的有什么不对？那女的不是尽喜欢在各种问题上指挥男的吗？”林锐还是不解。吴窈窕笑着摇头：“你错了，女人有时候会对男人指手画脚，并不是想控制，而是追求内心的平安。你开发游戏的时候尽想着玩，你和许媚柔之间有了事情，你父母和我别扭，和田小兔争执，我永远在前面与人争执，你唯唯诺诺。你不敢表达自己的看法，甚至连站在我背后支持我，都不愿意。你觉得张梦妮对李海豹好，陆文君过去对燕小鸣好，浩淼对远帆好，你羡慕，你哪来和我比较，而你却不懂得男人，是应该有敢为人先的勇气的。你酒驾你辞职，我知道我们还会吵，你没钱没工作，我都不在乎，我指摘你那么多，没有别的希望，只为了让你像个男人，只为了两个字——安心。这就是女人为什么身边要有个男人。而你却做不到。”

吴窈窕说完这些话以后，很久没有在出现在求职社合租屋里。还是燕小鸣喊起了颓废的林锐：“我也正要做小生意，你来帮忙，咱俩开网店。”林锐迷迷糊糊：“现在几点啊？”燕小鸣告诉他：“乒乓球世界已经下午了，篮球世界还在凌晨，足球世界正在吃早点。起床，开网店了。”

林锐还颓唐着：“卖什么啊？卖你啊？”燕小鸣回答：“嘿，我值几个钱哪？我在酒店认识的那些老板官员，现在还和我有来往，我呢，想做收藏品生意，邮票，金银币，古董，啥都行。这生意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清闲，你不正喜欢这种工作嘛。”林锐从床上爬起来：“那咱就开吧，反正网店装修我能弄。”

“我也不为别的，我毕竟做过对不起你的事，现在我有机会拉你一把。”燕小鸣说得诚恳，林锐叹息：“我的恋爱是完蛋了，你呢？”燕小鸣摊手：“我的恋爱就像刮发票，上面写着：恋爱光荣，谢谢您，祝您下次好运。”林锐使劲点头：“得了，难兄难弟，你说，怎么做生意？”

燕小鸣却神秘兮兮把他拉到一边：“你跟我去我家，听说我爷爷那一辈，有不少好东西，我们给翻出来，做店长推荐，吸引眼球，怎么样？”看漫画读玄幻小说长大的林锐，对挖宝藏充满了兴趣：“行，咱现在就去！等到咱找出了乾隆的瓶子慈禧的碗，再去吴窈窕面前显摆。”

“看，这是老牛皮纸，可结实呢，手撕都撕不开，”燕小鸣从自家箱子里抱出一卷纸，“牛郎织女你听说过没？牛郎披牛皮能飞上天，披的就是这。”林锐翻着书柜冒出一句：“那就是传说中的吹牛皮吹上了天？”燕小鸣瞪他：“我好不容易说个美好的爱情故事，全让你破坏了。”

“说真的，小时候，我每次回家都发现，我的床铺好了，屋子收拾干净了，冰箱里还有菜，我都以为我自己有了个田螺姑娘，最后现实狠狠的捅了我一刀——我爸。”林锐八卦着自己的私生活，燕小鸣从那个破箱子翻出很大一卷地图：“来，瞧瞧！抗日战争时期的日军地图，文物，大大的文物！”林锐翻腾着那好多张泛黄的图，估摸着：“这些一共能值多少钱？”

燕小鸣挠挠头算计着：“怎么总得有三千块，不，五千块吧。”他俩从这五千块开始，做起了白日梦：“说不定咱就是林家发达的第一代。乔家靠的是黄豆，胡雪岩经营药材，武大郎靠的是卖炊饼，不都流芳千古嘛。等有一天哥们发达了，水池改名远瀛观，大门改叫大水法，决策部门改军机处，后花园改颐和园，人力资源部改宗人府，女的都是宫女，男的都是大臣，有事早报，无事下班，多逍遥。”燕小鸣讽刺他：“你就是改革开放后第六代暴发户的缩影。”

“哟，哟，瞧，辞海一部！”林锐从似乎朽成泥的书堆里翻出两本大部头的老书。燕小鸣一下子跳起来：“一九三五年版本的辞海！我听爸说，这是爷爷传给他的，丢了好久，被你小子给找到了！这个估计得值一万，今天我请客。”两个人灰扑扑地坐在满地的书中。

“你看这怀表得有50年吧。”燕小鸣又翻出了好东西，林锐实在没劲了：“怀表看着还好，倒是我们俩好像是埋了50年被挖出来的。”

合租屋内，上班累了一天的李海豹倒头就睡，媚柔今天回家陪父母。燕小鸣怎么都睡不着，眼睛闭一会就睁开，最后蹑手蹑脚爬起来，还没出屋门，“砰”一声撞上了。“啊！啊！”两人同时喊起来，一看是披着被子的林锐。他们赶紧开了大厅最亮的灯。“我害怕。”俩大男人在橙色暖灯下直哆嗦：“我一闭眼睛，就看见我爷爷，祖爷爷，日本鬼子，辞海老编辑，三十年代的洋人，全部来找我……”，“我也一样，我怕鬼……”他俩哆嗦着，一夜都没能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