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湛南目光紧锁着电脑屏幕上的人影，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感到很意外、也很疑惑。

他一向习惯将自己的生活和工作都规划好，让所有的事情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可现在，他却清楚的感觉到，有些事，正在逐渐脱离他的掌控，朝他不可知的方向发展着……

隔着屏幕，两人遥遥相望。

明明彼此都无法窥探到对方此刻的神情，但两人却又都感受到了某种不同于往常的气氛。

苏夏听着手机那头传出的声响，估摸着这会赫湛南应该已经调了监控看到她后，她才动了动唇角，复又出声道：“我不上来，是因为没有预约，保安不会放我上楼，而且，我怕我上来见到你，有些话，就说不出口了。”

“赫湛南。”

苏夏又轻唤了声。

这是她第二次叫了出了人名，但不同于刚才的那一声，这一次，她的语气染上了明显的柔情。

赫湛南神情依旧，墨瞳深处却有暗光涌动。

在整个宁安，所有人都叫他赫湛北，所有人也都以为他是赫湛北。

所以，他很少听别人这么叫他……

也从未告诉过任何一个人，每当屏幕内的那个女人叫他真名的时候，他的心中，是何等的雀跃。

静默的风声通过话筒，传到赫湛南的耳中。

他看到，视频内，苏夏朝他扬起一抹笑容：“你都知道的，对吗？”

“虽然我没有从没直接说过，但我相信，你是知道的，知道我……不想跟你离婚。”

苏夏的声音很轻，像那缕吹过她耳旁的晚风，静敛柔软。

而赫湛南的大脑，也在这一瞬间，变得一片空白。

他仍旧保持这个紧握手机的姿势，但从电脑屏幕上泛出的柔光却将他神情中的变化勾勒分明。

脑中轰鸣阵阵，只剩那句‘你是知道的，知道我……不想跟你离婚’。

不想跟他离婚？

为什么？

当赫湛南从混乱中回神，眼中却难掩不可置信的震惊！

薄唇扯动，赫湛南只觉胸口的那颗心，似乎都要冲了出来。

他能看到她脸上的表情，所以他知道，她这话并不是开玩笑。

“我不知道为什么，你对我态度会那么奇怪，有时对我很好，让我觉得你很在乎我，有时，却又对我很冷淡，跟我界限分明，我揣摩不透你的心意，所以我今天干脆跑来了，跑来问你，你还记得，三年前你对我的告白吗？”

仰视着眼前这栋楼宇，苏夏知道，在那高楼之上，有双眼睛正在看着她。

她希望，那双眼睛有穿透人心的能力，这样，对方就一眼能看清，她对他到底是何心意了？他们之间，也可以省去太多不必要的试探，直接进入最终的环节。

“你说你喜欢我，不想失去我，想和我在一起……这些，都是真的吗？”

“你的告白，现在依然还有效吗？”

“你想听，我的回答吗？”

……

隔着这既近又远的距离，赫湛南攥紧了手机，直至骨节泛白也不肯松手。

三年前……

原来她还记得，三年前的事。

退却的潮水忽然涌上，赫湛南的视线也被蒙上了一层灰暗迷离之色。

那夜他买醉壮胆，终于回了那个他久未踏足的家。

他去找了她。

鼓起勇气说了很多的话，而这些话大部分，他其实已经记不太清了……

他知道，他醒来后，身边空无一人。

就像那一晚的旖旎，只是他一个人的春梦。

他身侧的位置，还留有她的余温，他的鼻间，还萦绕她的香气，清醒之后，昨晚的缠绵，反而被刻画的更加清晰，那不是梦，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他疯狂的追出去，就想要一个答案。

可他想要的回应，却迟了整整三年多。

现在的他，还会想要听她的回答吗？

沉声良久，赫湛南凝望着屏幕上那个翘首期盼的身影，然后在心里告诉自己，不，他已经不想听了！

他的期盼，应该早就在那场几乎将他碾碎的车祸中结束了。

他用惨痛代价换来的新生，经不起再一次的摧毁了！

“我有这么说过吗？我从来都没有印象。”

忍着从心尖泛起的疼痛，赫湛南终于对着手机出了声。

可他说的每一个字，却都在违背自己的本心。

落在屏幕上的目光有多缱绻深情，他的语调就有多平静冷淡：“三年前的那晚，只是个意外，如果让你误会了什么，我很抱歉，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很久，但如果你现在想要什么补偿，我也愿意配合！还有……”

薄唇微抿，赫湛南的眼中闪过一丝暗含痛楚的挣扎。

没人比他更清楚，三年前的那个夜晚发生的一切到底是不是个意外。

也没人比他更清楚，这番话中的残忍。

可本该就是两条平行线当然，若硬是要产生交集，也不过是交集之后再次岔开而已。

就像那晚过后漫长的离别。

“我之前的一些行为，可能造成了你的误解，我对苏氏、对你的种种帮助，都是出于我应该做的本分，毕竟，我们当初是有协议的，要不是因为我，你早就可以从这段婚姻中脱身了，这是我对你补偿，当然，另外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我哥。”

重整思绪，赫湛南便接着往下说道。

他看见，屏幕上的女人垂着眼睑，脸上的笑容，一寸寸的隐退……

直至变成一种让他分辨不清的苍白。

视频是无声的，而电话内，也是静默的。

赫湛南攥紧右拳，让自己的声音得以继续：“你和我哥，本来就有婚约在身，当初阴差阳错，你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跟我结了婚，如今，真相早已大白，那么一切，就该回归原位，和我尽快离婚，是对你我最好的选择！”

他本就是那个躲在角落里窥探的人。

若不是因为哥哥的嘱托，他根本就没有机会从暗影中走出，来到她的面前。

后来结了婚，他的妄念便愈发不受控制，他想要去永远拥有，想让这桩假婚姻变成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