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舒一口气，辛眉缓缓走回餐厅。

刚刚她经历了职业生涯中最无厘头的一次挑战，毕竟被误认成人贩子这种事，从来就没有在她的工作预案中出现过，本来也不可能出现，但只是一次在她看来不过是走走过场的相亲会面中，却真实地发生了。

作为一个出色的助理，哪怕事发突然，又太过滑稽，但其实解决起来也不难，毕竟他们身份摆在那里，吃饭的地方也讲究，无论从哪一点说，都和人贩子不沾边。只要诚恳地解释道歉，无论警方还是孩子父母，都会理解原谅。

尤其是孩子的父亲，甚至当场怪起孩子母亲来，说她不该丢下孩子一个人离开，还说幸亏遇到了好心人，不然孩子说不定就真的出事了。孩子母亲在家里大概是个没地位的，被指责也不敢回嘴，但看她的眼神颇多愤恨，而她除了当没有看到，就是在孩子父亲要电话号码方便以后感谢地时候，大方地给了他一张名片，算是小小地报复了一下那个给她增加工作量、又不知悔改地女人。

但这都是小事！

真正让她在意的，是这次相亲会面，其状况发展已经严重超出她的预料之外，而且完全不受控制，这让她很担心……一切都不能再继续了。

心里急迫，但她还是走的四平八稳，因为焦躁的情绪只要露出一丁点，她接下来的话听在老板耳朵里就是另外一番味道，那无疑是雪上加霜的行为。

回来的时候，老板和她的相亲对象以及相亲对象的女友，相谈甚欢。都说了什么，她不清楚，但看着气氛不错，没有先前那么剑拔弩张，见她回来，还都特意停下来等她。

她就势说了事情的处理结果，过程则一带而过，就末了加了一句斟酌许久的说词，“老板，您和卢教授还有约。”作为助理，她本就有提醒的义务，职责所在，怎么都不算逾矩。

陈月看她一眼，并没有说什么，微笑着转头，“我们算认识了？”

王朋点点头，“应该算是。”

没有深入了解，但大概的轮廓已经足够清晰。事情不成，两两安好。事情成了，生活怕是想不多姿多彩都难。

陈月心里应该也是清楚的，所以干脆大方地起身，“我还有事，有机会下次再聊。”

王朋横臂拦了她一下，“既然认识了，打个分吧。”

陈月轻轻一笑，“你先说。”

王朋也没强调女士优先，“分数很高。”

“你不及格。”陈月的回应亦是干脆利索。

“我踏实了。”王朋笑着收回胳膊。

陈月起步便走，经过他身边时小声说了一句，“言不由衷。”

说完，她就那样走了，至于大概指什么，恐怕只有王朋和她自己清楚了。

看着她们主仆两个出了餐厅，安拾肆才道，“主角都走了，我们是不是也该散了？”

王朋似乎没听到，看看桌上几乎被清空的盘碟，“折腾到现在一口东西没吃，你饿不饿？”

“嗯？”安拾肆一时没跟上他的思路。

“我请你吃饭。”王朋大方地道，跟着很土鳖地喊，“服务员过来，我要点菜。”

侍应生有些嫌弃地走过来。

安拾肆漂亮的脸蛋一垮，“还吃啊。”

“人每天都要吃饭啊。”王朋说的是那么理所当然。

安拾肆像是听懂了什么，甜甜地笑了出来，只是手不自觉地在桌下面按了按自己的小腹。

就在这两个打算共进午餐地时候，陈月已经坐上了她那辆可以防弹的车子，座椅宽阔舒适，而助理则坐在前面，“你好像并不希望我们多待在一起。”

辛眉平静地回答，“这不是属下的工作范围。”

“不错，进步很快。”陈月夸她一句，低头翻看手头上的资料，许久以来，尽善尽美地完成每一次商业谈判，都是她对自己最低的要求，至于其它会谈……看心情。

不可否认，她今天心情不错，以至于很多事情都不想计较了……

吃饱喝足，王朋开车在路上，打起了商量，“再开车送你回去，估计会让人嫉妒，这样不好，做人做事得有同情心，所以我们把车放下，走路回去怎么样？放心，不会让你走太远。”

“路远也没事啊，走不动了，你就背我咯。”安拾肆同意了。

王朋一笑，“那我可能就活不长久喽。”

安拾肆看他一眼，故意扭曲了意思，“不会吧？看你身体很好，连这点力气都没有？”

身体再好，力气再大，也耐不住那些牲口的酸气冲天，也扛不住他们的刀砍斧剁啊！

王朋摸摸鼻子，不去戳破这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

安拾肆偏头托着香腮看了他一会儿，“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要看你？”

“肯定不是因为我长太帅，所以我就在想，你这是打算看出些什么来呢？”王朋想了想，“又或者想问我些什么，那我能不能回答，该怎么回答呢？想的多了，也就不敢开口问了。”

“其实也没什么啦。”安拾肆吐吐小舌头，可爱地很，“没你想的那么可怕，就刚刚吃饭的时候，你有两次拿出手机，明显就是要打给谁的样子，可两次都没打，我就在想是不是我的原因，如果是，我要不要道歉……假如耽误了你办重要的事情，我要不要补偿，还有就是……如果那边那个人很重要，我以后是不是都没有饭吃了。”

王朋偏头看她一眼，“那刚刚吃饭地时候你怎么不说？”

安拾肆咬咬嘴唇，扁扁嘴，理直气壮，“女孩子就是这么自私啊！”

还真诚实！

诚实地让人怪也不是，不怪也不是！

王朋笑笑，没有真的要怪她的意思，“那边那个人不重要，但我要他帮忙办的事很重要，两次拿出手机都是想提醒他一些事，但又觉得没有意义，我亲自去办也是一样的结局……人穷志短啊！”

“原来是这样啊。”安拾肆像是满足了，并没有细问是什么事，如果那样问了，估计就真的惹人讨厌了，谁还没点秘密呢？

把车子开到租住的地方停好，两人一起下车，安拾肆抬头望了一眼，“你在这里有秘密基地？”

王朋笑着点头，“就是现在还不能请你上去参观。”

安拾肆哼一声，笑着转身，“我现在还没胆上去呢！孤男寡女，你那么坏，我这么弱，天晓得会发生什么。”

貌似只有我不晓得会发生什么……

王朋摸着鼻子跟上去，至于有关这个话题的讨论，他是一点念头都没有。

回去的路上，两人走的不快，慢慢悠悠，聊着一些有趣的事情，但有关于彼此，有关于相亲的，两人谁也没提。

一直到了女寝楼下，安拾肆才问，“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

有啊，你的许多信息拿出去都能换钱的，这不是怕你不好意思回答，才没问嘛！

许多龌龊念头在脑海一闪而过，王朋努力让自己变得正经，“你和她认识？”

这个时候根本不用提名字，安拾肆就点点头，“很早之前就认识了。”

“有矛盾？”

“那倒没有。”

“看着不像啊。”

“是她太优秀了……”

王朋不说话了，这个理由够充分，毕竟女人的天敌大多时候都是女人。

安拾肆知道他在想什么，可还是说道，“那时候所有女孩子都想和她比一下，只是谁也没有赢过。”

真是凶残地不像话……

王朋嘬嘬牙花子，“包括你？”

安拾肆低下了头，“我是一直想比一次，但却一次没有比过。”

“没有信心？”王朋突然有些同情她了，头顶上一直压着一座大山地滋味不好受，如果还是一座难以逾越的，那就更惨。

“嗯。”安拾肆轻轻点头，并不讳言这些。

“那这次……”王朋挠了挠头，不知道该不该问，但话已经说到这里，再吞回去也没意思，“你是等不及还是有胜算？”

安拾肆看着他，眼神里有认真有倔强，“都不是，就想着我们认识那么久，也算熟悉，你还请了一个月饭，不管目的是什么，怎么也是我们更亲近一些。有这些打底，又恰巧和她遇上，我就觉得怎么都要赌一赌，不然她一辈子都是我心里的阴影，毕竟这次我不是一点赢得希望都没有，因为……因为爱情这东西，是最不讲道理的，谁输谁赢，从来不是比谁更优秀。”

可有些东西，只要存了争比的念头，一开始就输了一半了……

“真是不理解你们这些女生的想法，这种事也能念念不忘。”王朋叹口气，也不知道能劝什么，只是问，“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了赌气做这种事情到底值不值？”

是女孩子的一次不值钱？

还是女孩子的一辈子不值钱？

安拾肆抬眼看他，眼神清澈透亮，反问，“那你有没有想过，一个女孩子明明知道你心存不轨，还愿意天天陪你吃饭，到底是为了什么？”

“……”

还能为了什么？

贪吃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