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柱子勒一下骆驼的绳子，迫使它放慢脚步，“欢迎来到我们的集市，是不是有点儿冷清？”

江涟取下厚重的帽子，打量只有零星几个人的街道。她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赵柱子的肉可能会卖不完，估计到时候还要驮回去。

“是不是这会儿还早？都没来呢？”

赵柱子没有选择居中容易被人光顾的位置，而是在一个边角位置停住骆驼，“那可不是，这个集市附近总共聚集着一百多户人家，参加早集的很少。但天亮之后都会出来采买的，毕竟整个村里都没有肉源，咱们不用占据太好的位置。”

江涟笑了笑，没吱声。她不明白，这村里应该家家户户都有牲口的吧，怎么就没有肉？依她看，应该是没有青菜才对。沙漠里长不出绿叶蔬莱的吧？

她帮着赵柱子把肉卸下来，又给他搭把手把木架子搭好。一扇一扇的肉挂了上去，他蹲在地上“哧啦哧啦”地磨着刀。

此时天光微亮，周围的房屋影影绰绰能看出个大概轮廓。江涟瞅着身后的房子，这可比赵柱子家的草泥房子好多了。

这码得整整齐齐的青瓦，房檐还多出两片瓦来，专门阻挡风沙刮到屋里，还做了飞起的屋角。大门檐下还挂着两个没亮的灯笼，颇有几分富贵人家的派头。

江涟蹲下身，凑到专心磨刀的赵柱子身边，“柱子哥，这后边这家是个大户人家吧？”

赵柱子拿出水壶，拔掉瓶塞，对着砍刀淋上去，心凑到油灯下看看，确认刀锋够利刀面够干净之后，对着架子上的一块厚棉布抹了两下。

“来，坐这儿。”赵柱子从驼背上拿下一个布垫子垫在台阶上，招呼江涟坐下，“你这不是看这房子建得气派？”

“嗯，太财大气粗的感觉了。你就说这头上这两盏大灯笼，虽然没亮起来，但白天看起来也是不凡的。”江涟发现赵柱子是一个需要略微引导一下的健谈者，她想知道什么便可以略施小计得逞。

赵柱子塞满烟袋点上火，“你呀就是被它这外表欺骗了！这里面没人！”

“啊？全死了？”江涟诧异。

“不是，这是皇家盖的驿站。可是里面当值的人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只顾着忙活自己一家老小的生计了。这房子是虚有其表而已。”

原来是驿站，可是好像没有什么帮助啊。

“那当值的不是有薪水可领的吗？怎地还忙活？”

“就那点儿三瓜两枣的，不够塞牙缝呢。还指不定什么时候发一回，等它啊，人都饿死几回了。”赵柱子一脸不屑。

“这倒是，活人不能让饿死了。”江涟附和一声。

她心里苦啊，铁辛年指不定什么时候醒呢？这驿馆里人又不管事，这不是断了她的希望嘛。

“哟！柱子又搞到稀罕货了！”

“呀，今个儿王伯这么早啊！马肉，昨晚杀的，膘肥体壮，保证肉质鲜美，来点儿？”赵柱子把烟袋递给江涟，涎着个笑脸站在肉架旁边。

王伯凑近挨个审视着，良久，才指着其中一块，“来个七八斤吧。”

“哎，好勒，这地儿可是好地方，结实有弹劲，拿回去腌了风干上，想吃就弄一点，配什么都是一绝！”赵柱子嘴巴里说着，手上也很利索，手起刀落，上秤，“来，您瞅瞅，八斤二两，算您八斤。”

王伯满意的付了钱，提溜着一晃一晃向里走了。

“牛啊，柱子哥，开市了。”江涟拍句马屁。

赵柱子嘿嘿一笑，“我的名头他们都知道，从不干缺斤少两的事，哪次都要多给个二三两的。不过也有人不买我的账，不买就不买，反正我哪次都没剩下。”

“那是，少了谁这地球也照转。”江涟也与他一起站在肉架边上，她一个闲人总坐在后面好像不是那回事。

咦？江涟还以为自己看花眼，往路中间走走。没看错，那就是一筐筐绿叶蔬菜，还有一些新鲜瓜果。

我的天呐！这是奇迹的产物吧？

“哈哈哈……，觉得奇怪吧？怎么会有青菜瓜果？”

“对啊对啊，怎么会有？沙子也能长出这么水灵灵的植物来，是有什么特别方法，是不是？”江涟觉得那抹绿色太吸引人了，她的眼睛简直要被拽过去了。

“你啊，是不熟悉这里，等熟悉之后就不觉得神奇了。你可以去随意转转，但是小江，别轻易买任何东西。”赵柱子又迎来一位客人，忙活起来，怕小江一个人无聊，特别提出建议。同时他也怕等一会儿自己的身份会被戳穿，引起小江的怀疑，后续的事情就增加难度了。

“可以吗？我是说来帮你忙的……”

“可以，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去吧，不要太久就好。”赵柱子友好的叮嘱江涟一句。

江涟看着他实在是忙，自己在旁边也是碍手碍脚，“那我去了！”她大步流星奔向蔬菜瓜果的摊子。

“喂！赵柱子，怎么又弄来一个猪崽子？之前的弄哪儿去了？”一个跛脚二流子打扮的男子慢慢走到赵柱子身后的垫子边，不请自坐。

赵柱子脸色有些紧张，他伸头看看远处正在菜摊上东挑西捡的江涟，幸好将这人支走了，要不然可坏了大事了。

“李老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那是我一个远方亲戚，跟以前的不一样。你别乱说话！”

“嗯，是，是。你没做过卖买心的活，是我眼睛花了，脑袋糊涂了？赵柱子，你妈带你跑到沙漠里住着，可真是捡回了你一条狗命，要不然你哪有机会做那一本万利的买卖？再说，还不是一开始老子帮你进的场，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四哥！”赵柱子打断李老四，软声感谢了来买肉的人，才回头道：“四哥的恩情我不敢忘。兄弟也不是那样的人，来，这只前腿你带回去吃。咱们这关系，以后还得合作呢，是不是？”

李老四斜着吊角眼看他一眼，拎着手里的肉分量不轻，随即转了笑脸，“柱子兄弟，果然是重情重义之人。我李老四没看错人，以后一切好商量，你忙吧，走了！”

“哎，四哥得空上家去喝茶！”赵柱子虚他一虚，看着他一瘸一拐的走远，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又安安生生卖起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