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过无痕，沙子盖住之前的狼藉，又重新铺上一层可供做案的底基。云层裂开，夕阳正好。

“有人在吗？小江公子？”珠儿在山洞口轻声唤道。

这洞中黑乎乎的，而且这门口的痕迹……，不会被吹走了吧？

“小江公子！李出公子！”珠儿初入洞中，眼睛还未适应昏暗的光线，一不小心被地上的东西绊了一下，踉跄着要趴在地上。

“谁？！”

“哎呀！”珠儿实实在在的跟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是小江公子吗？我是珠儿。”

李出并不识得珠儿是谁，但出于礼貌还是伸手将跌在地上的女子拉了起来，“来此所为何事？”

“您就是李出公子吧？”珠儿终于适应了洞中的光线，能将眼前人的轮廓看个大概。

“我是。”李出松开手，冷淡的回答。

“我是侯府夫人的丫鬟珠儿，奉夫人之命来探视两位公子。”珠儿镇定的说明来意。

侯府？

李出先请人坐下，“姑娘稍等，我去看看小江忙完没有。”

“劳烦公子了。”珠儿稍微欠欠身。

这山洞里面真是别有洞天，布局与正常房子里的一样不少，就是光线要再亮些就好了。

珠儿看着桌上落的沙尘还没有清理，拿着自己的手帕打扫起来。

“珠儿？你怎么过来了？”

珠儿转身，“小江公子，最近可好？”

“哦，托夫人的福，一切进展的都比较顺利。别收拾了，快坐下歇歇。”江涟拉着她坐下，“夫人可是有事要你转达？”

珠儿微微一笑，“倒没什么要紧的事，就是这次风暴来得凶，夫人担心两位公子，叫我过来看看，还说谢谢小江公子呢。”

“哈哈，夫人真是客气了。对了，还没有祝贺二少爷呢，劳烦珠儿姑娘代为转达一声。”

“说起这事，公子是大功臣呢。夫人本来说要亲自过来，但侯爷有事把夫人叫去了。不如小江公子和李出公子明日一起到侯府去吧，夫人为二位准备了答谢宴。”

江涟回头看一眼李出，“那恭敬不如从命。”

“好。看到两位公子安然无恙，我回去交差了。”珠儿起身，“两位公子别忘了，明日午时。”

“嗯，姑娘辛苦跑一趟。”江涟将人送出山洞。

李出跟了出来，看着珠儿已走远，才凉凉说道：“小江公子，真是位深藏不露的人物，这社交圈里都是各国的高层人员，李出真是望尘莫及。”

江涟送给他一个白眼，“说好的是故事，你拿出来挤兑我？再说了，人家也请了你啊，装什么清高？”说罢，返身回洞中打扫卫生去了。

李出站在洞口，眺望着连绵起伏的天山，这层峦叠嶂的去找一个莫须有的东西，不是闹着玩吗？

但是，如果她真的开口，也许自己真会陪着她闹上一闹……

“诶？明天不会是什么鸿门宴吧？”

正忙碌的瘦小人影抬头扔过来一片破布，“你有什么可让人摆鸿门宴的理由？赶紧过来清理灰尘！”

李出没接住，破布直接糊到了脸上，一股尘土味儿钻入鼻中，“喂！很脏哎，我脸上又没有面具阻挡。”

“快点儿，不要磨叽，搞完我们去喝酒吃肉。”江涟无视他的不满，自顾的做好了安排。

“去哪里喝酒吃肉？”他还见过她喝酒呢。

江涟神秘兮兮的一笑，“搞完不就知道了。”

李出嫌弃的别过脸去，故作神秘这种最吊人胃口了。

敛去玩闹的笑容，江涟还是有一丁点儿感激之情的。李出是一个不会追根究底的人，特别适合做倾诉对象，他又没什么朋友，也不用担心会传到别人耳中。简直是个完美的还会适时回应的树洞，给他讲了什么，都像抛到了无底深渊，没有回声，让人很放心。

“诶？那个章庆之那么厉害哦？”李出看她坐着发呆，凑过去碰碰她。

江涟刚刚的一丁点儿感激“噌”跑光了，她的判断力……最近真的不太好，总是过于包装别人以充实自己的美好想象。

“啧、啧、”江涟摇摇头自我否认道：“我最近状态是不是很差？”

李出瞪着本就不大的眼睛看她，“是非常差，牛头不对马嘴，听力不好，视力不好，人品不好……”

“哎！有这么差？！”

李出坐下点头，“是啊，我刚刚凑那么近问你话，你都没听到，不是听力差吗？”

“我……”

“恩？先听我说完，ok？”李出打断她，“如果你否认了自己听力差，那就说明你听到了，却装做没有听到没有做任何回答，这是不礼貌，算人品。而且我刚刚凑那么近，就算你真的听力差，但也能看到我的嘴巴动了吧？出于礼貌你也应该问一下我说了什么，你没有，还是人品。”

“我……”江涟被他绕得有点儿晕，气得捶桌子两下，“你说的对，我是三差，但我就是不想回答你那个问题，哼！”

扔掉手里的破抹布，她起身进了里间。

李出笑笑，还挺傲娇！

……

江涟在里间四处翻了一下，在床底下发现了了不得的东西，不动声色的藏好，又将侯府送来的熏肉弄了一块。

这份大礼一出手，就不信金子张不松口！

找了油纸包住，哼着小曲到了洞口。

“你去吗？”伸脚踢踢仰望着星空思考人生的李出。

“去哪里？”

“说了喝酒吃肉的！”江涟挑眉，“我到了这儿还没喝过大酒呢，走呗走呗，我喝醉了你好拖我回来。”

本来起身的李出，偏头皱眉看她，“你这话说得我好像是个代驾。”

“哈哈……，哪能啊？你也是大酒大肉的一份子，做不了代驾的。”江涟嬉皮笑脸，“快，把你家门锁上好，走人。”

“这会儿黑灯瞎火的，去哪里吃吃喝喝啊？”李出印象中她没跟人约什么大酒啊。

“你咋这么磨叽！”

“好好，走。”

李出跟在她身后，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到是去哪里。

“江涟，那个章庆之真的是你的前男友？”

看来这茬是绕不过去了，江涟转头看向他，“你就对他这么好奇？真想知道？”

“嗯呐，想知道。”

想知道他有什么吸引你的，让你前世那么痴迷不悟，非要与之同归于尽。

江涟几不可闻的叹口气，“没错，他前世是我人生大半时光的主宰，当然我前世可能是个眼盲心瞎的人，被他绿得拥有了一片草原。”

“为什么？你从未怀疑过他？一次都没有发现？”李出觉得不可思议，趁着月光上下打量她一眼，看起来她也没那么蠢啊。

“恰恰相反，每一次我都发现了。”江涟送给自己一个鄙视的眼神，“每一次我都选择了相信他，傻不傻？”

“傻，比那些玛丽苏还傻。”

“是啊，我上一世觉得爱就是为他低到尘埃里，不计较什么自尊心之类的，是个全心全意付出型的人格。现在想想怪勇敢的。”

“那叫憨好吗？”

“……，好，是憨。”江涟无奈承认，“不过还是后悔，不该一时冲动跟人玩命，忒亏了。”

李出哼一声，没再说什么。他突然不想知道是什么吸引了她，如果她给自己加了一把锁，做再多也不是百分之百的会有收获。

而他是一个非常懂得适可而止的人。上一世多次的适可而止，让他与心仪的人擦肩而过，但他不后悔。这一世，他依然秉承这个法则，心不动任东南西北风随便吹。

至于说孤苦一生什么的，那都是他的命。

“哎哟！这么早就关上门了？”江涟大力拍着门。

这是……，李出离门远一点儿打量，“哦，是金子张师傅家啊。”他伸手拉住叫喊不停的江涟，“你小点儿声，现在很晚了。”

“哎呀！怕什么！我带了礼物过来的，又不是空手。张师傅一定喜欢的。”江涟手被抓住了，伸脚去踢。

“来了来了，这么晚了谁啊？”老姜说说叨叨的开了门。

“前辈，是我！”江涟凑上前打招呼。

“你这小妮子啊？你们两个这么晚来干什么？”老姜侧身让两人进了院子。

“来找两位喝大酒啊。”江涟一溜烟跑到屋里坐下，“张师傅呢？”

“你这妮子大晚上跑来做什么？”金子张自里间出来。

江涟一看人齐了，把怀里抱着的油纸包放到桌上，“有没有可以煮肉的家伙？我带了肉来。”

“给我吧，我去做。”老姜伸手接过去，抽掉腰间的刀出去了。

江涟把油纸包又折起来了，还特意看了李出一眼，怕被他发现。这藏在床底下也不知多久了，肯定是不同寻常的。

金子张努努嘴巴，“那里面是什么？”

李出看着那个油纸包觉得怪异，起身伸手去扒拉。

“诶？你干什么？！”江涟不防他出手，啪一巴掌拍上他的手背。

“你！”李出缩回手，揉一揉，“你偷拿我的酒？！”

“干嘛说这么难听？你这酒不让喝还等着生儿子不成？”江涟自知理了，弱弱的嘟囔。

金子张一看两人要吵起来，起身抖开了油纸包，“这是……女儿红？”

“这可不是简单的女儿红，这是我自己酿的葡萄酒！”李出瞪着江涟，有种想掐死她的冲动，也忒不自觉了，连压箱底的东西都能给翻出来。

金子张拿在手上，拔了塞子，凑上去闻了一下，“恩？小伙子，看不出来还有这门手艺啊！不错不错！”

江涟听他这么说，也赶紧闻上一闻，这不是长城干红的气味吗？“李公子厉害啊！长城干红的专家啊！”

“肉来了！”老姜端着个盆进来了，“什么味道？这么香醇！”

“呵呵，老姜只有在喝酒的时候，才能表现的这么有学问。”金子张挤兑他一句。

老姜嘿嘿一笑，把盆子放下，“这一坛酒哪够啊？等我一会儿。”他转身出去了。

“这是……”

“老姜可是随处拥有酒窖的人。”金子张找出来几个酒盏，清茶水仔细浇烫了。

李出垂了头，看来这几个人真的要一醉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