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智渊整理好情绪进了山洞，窝在角落里独自郁闷去了。

江涟坐在火堆旁与众人说说笑笑，仿佛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李出察觉到江涟神情微微有恙，但见她有说有笑，也不好再问些扫兴的。

江涟笑着与金子张聊着路上的趣闻，嘻嘻哈哈没心没肺。她也瞥过几眼晏智渊，他靠坐在毡毯上，火光映在他脸上，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

这次他应该死心了吧？她把话说得断情义绝，不过是做了自己去死的准备。至于那被众人觊觎的神器，她会将它毁掉，以后再也没有人能得到。

“涟儿，小心！”李出扯着她往后挪一下，“别让火苗燎了衣衫。”

江涟抿嘴微微一笑，“李出，谢谢你啊，这一路上多亏你了。”

“怎么突然这么说？你是比较大大咧咧，但遇见正事还是很棒的。”李出微微一愣，她这话说得突然，有种隐约的决绝。

“大嫂，大哥这是怎么了？”对面的老五看着他二人眉来眼去，甚是为自己大哥不平。

“他可能是太累了，已经睡了。”江涟瞧上一眼，淡淡的回道。

“那大嫂也早点儿休息吧，外边天色暗了呢。”老五意有所指的道。

“那好，大家也都休息吧，明日还要赶路。”江涟站起身，招呼李出一起起来。

金子张和老姜也跟着起身，“人老了，经不住熬了。”

老五看着江涟在李出身旁坐下了，他又要开口被瘦子拦住了，“大哥都没说什么，你多管什么闲事？”

“可是她……”老五指指江涟，降低声音，“她这么明目张胆的，我真替大哥不值。”

“别说了，走。”瘦子拉起他到另一边坐下。

“瘦子，你看出什么来了？”老五不死心的问。

“我看出你快把大哥吵醒了，闭嘴！”

老五咧咧嘴，一脸不服气的拉过毯子盖上。

一时间山洞里只剩柴火的噼啪声，静得能听到落雪的声音。

江涟睁开眼睛调整一下坐姿，不想竟惊动了李出，“吵醒你了？”

李出迷糊的揉揉眼睛，哑着声音：“你还没睡？”

“睡不着。”江涟微微叹了口气。

“你俩吵架了？就为了那几只鸟？”

“你也觉得只是几只鸟？它们差点儿要了我们的命！”江涟情绪激动，她以为李出也抱有尊敬之心呢。

“嘘！”李出提醒她小声点儿，“我知道你生他们的气，但也不该转移到晏智渊身上啊，这不像你平时的作风。”

江涟抬头看他一眼，欲言又止。原来他察觉到了。

“你故意的？”

“我让他带着人回去，我们用不了这么多人，净增加干粮和水的消耗，而且我们得放弃骆驼了。”江涟神色平静。

“嗯，这些考虑也对。既是这样，还为什么睡不着？”李出觉得并没有这么简单。

“我想看完她的记忆……”

“不行！你不要命了！就算我在一旁看着，也不敢保证能及时拉回你。涟儿，”李出语带请求，“别一想着这些了，让它们自然的奔向你，好吗？”

“……，好吧。我出去走走，你睡吧。”江涟起身披着毛毯就要往外走去。

“涟儿，我知道你需要独处，但是答应我不要去冒险！”李出面色郑重，仿佛是在说着什么千金诺言。

“我知道，放心吧。”江涟心里一股暖流升起，他总是在看透的情况下还保持着恰当的距离，她由衷的感激。

李出望着她的背影，一直到看不真切了，才重新靠好。她心里一定有着不想为外人知的事情，要不然经过白天的几番折腾之后，她早酣然入睡了。

他几不可闻的叹口气，闭上眼睛养觉。

一股凛冽的冷气扑面而来，寒意让江涟打了一个寒战。雪夜好冷啊！

她裹紧毯子，远山影影绰绰还能看出大概轮廓，雪花静静释放着自己伫藏的光芒，为深夜照亮前方的路。

她走离山洞有几十步的距离，将石头上的积雪拂去，垫着毯子坐下。

如果大山也能说话，一定是地动山摇的吧。

它们也不知道站在这里经受了多少年的风霜雨雪，还是说它们原本是在海洋深处，突然某一天被一股神秘力量拱了出来，于是就一直屹立不倒，躲无可躲。

“咦？这不是白天……”头顶传来黑豆的声音。

“嗨，你也出来梦游啊？”江涟仰仰头打个招呼。

“你才在这么冷的时候梦游，我是来找你的。”黑豆落在她脚边，“可以卧在你脚上吗？”

江涟无声笑了笑，拍拍膝盖，“这里比较暖和。”

黑豆拍着翅膀落在她的膝盖上，卧下道：“你们有些地方还真是相似。”

“是吗？多吗？他们都说我是她的转世，却又频频表现出对我的失望，或许我真的是个赝品吧。”江涟喷出一口白雾，瞬间消弥在空气中，“黑豆，你为什么也有一个这样人性化的名字？你们鸟类不知道有黑豆的吧？”

“是素素取给我的。”

“不是吧？那可有一百多年了。”江涟一脸不可思议，这鸟是成精了吧？

“差不多吧。当年她路过此地，先到了我这洞中。她是个极好的人，那时我甚是顽皮，与其他鸟儿一起扒石子砸伤了左脚，一瘸一拐的在地上接受其他同类的嘲笑。

她刚好走进来，小心翼翼的捧起了我。她的手好暖啊，这一生也碰不到那么暖的手了。”黑豆微仰着头，似是陷入了回想之中。

“她是真的好，经历过至亲的伤害和亲人的离世之后还能保有一颗赤诚的善心，是极少有人做到的。”江涟真心实意的赞赏，如果是她，她未必能够做到。

“是啊，她翻出随身带的药膏给我涂抹，那时我还不能口吐人言，但好在她精通鸟类语言，能领略到我的意思，我们度过了一段非常快乐的时光，她跟我讲了很多她与他的趣事，但我见她经常在夜里哭泣。她心里是有不快乐的，我从来不敢问她。直到……”黑豆似是神情激动，突然息了声。

江涟依然静望着远山，她原来是那么善良美好的一个人，怪不得自己会让他们觉得失望。

“我背叛了她，我选择了自己。我联合自己的同类将她赶了出去，因为我们都以为她身上的神力已被我们吸食干净。当时我也是鬼迷心窍，竟然觉得她接近我们是另有所图，毕竟我们从来没遇见过精通鸟语的人类。

山洞之灵怂恿我们做的……”

“之后呢？她怎么样了？你道过歉吗？”

“没有，我和它们一直待在山洞之中再没出去过。”

“真的？”

“只有一次，我在山顶上衔草看见了她。她带着几十个男子浩浩荡荡的从对面走过去。后来听说是去掩埋什么东西，再后来碰见一直跟随着她的黑鸦，才知道原是她死了，它们才不得以归返山林。

唉！我把那一段记忆给你，如果再相遇我一定不会与她相背。”

“不用了，若我去见她，替你转达歉意。”江涟拍走它，起身走回山洞。

“多谢，明日一早雪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