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灵海无话可说，眼底泛起绝望的涟漪，实在不死心，颤声道：“那，那‘秃鹫李耀’呢，他也能吞噬帝焰珠的力量，虽然速度不及厉嘉陵那么快，但比以前接受测试的那些武英皇族可是好上万倍，可见，他对陛下的力量并不排斥。

“而且，他的境界比厉嘉陵更高，现在就拥有化神级数的修为，足以承载陛下强横无匹的神魂啊！”

“秃鹫李耀，的确是相当不错的载体。”

黑影沉默片刻道，“他应该没有说谎，的的确确是那个圣盟人的义子，那个圣盟人吸收了一缕朕的力量之后仓皇逃窜到星海边陲，收养此子之后，估计又在潜移默化，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将这缕力量送入义子体内，亦或者被义子主动吸收了过去。

“所以，这个秃鹫李耀，和朕亦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算是朕的‘有缘人’了，他能消化吸收帝焰珠的力量，自然不奇怪。

“不过，此子在星海共和国的余孽政权中窃据高位，以往肯定还有一连串的奇遇，令他体内充斥着各种乱七八糟的力量，在朕的感知中，就像是一口五颜六色的大染缸，没有厉嘉陵这么纯粹。

“而且他经历了上百年的风云变化，以往都是位高权重，执掌一方的豪强，神魂早已定型，道心轻易不会改变，强行要侵占他的身体，会平白增添许多无谓的风险。

“修炼到了朕的高度，很多玄之又玄的感知和预言，并非你所能了解，朕感知到这个秃鹫李耀身上还有诸多秘密，每次研究此人的资料，都会生出一股冰凉的预警，让朕千万不要生出夺舍此人的念头，否则必会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极有可能不是朕夺舍了他，而是反过来被他融合了朕的残魂。

“所以，无论如何朕都不会夺舍他的，朕宁愿将这个秃鹫李耀活活打成肉饼，浪费他一身好皮囊，也绝不打他脑域的主意！

“当然，此人的修为和智慧都是上上之选，其卑鄙无耻的性格和猥琐至极的战斗风格更深得朕心，倘若他能全心全意臣服在朕的脚下，朕便留他一命又如何？如若不然，朕自有处理他的地方，你就不用多问了！”

“妾不敢！”

厉灵海口称不敢，但还是不死心，眼泪汪汪道，“陛下，真的就、就只有厉嘉陵了么？”

“哼，起来，看着朕！”

黑影中忽然伸出万千触手，牢牢卷住厉灵海的四肢和脖子，将她拖曳到了黑影面前，近在咫尺的距离。

黑影张牙舞爪，几乎要化作一张血盆大口，将厉灵海都吞噬下去，“朕今日重生，绝不仅仅为了再当一两百年碌碌无为的平庸皇帝，而是要彻底改天换地，革新帝国，创造万世不易的霸业！

“真人类帝国为何堕落到今日奄奄一息的地步，星海之间的豪强为何都对极天界、天极星如此不屑一顾，甚至连什么‘四大选帝侯家族’之类的跳梁小丑都敢染指至尊宝座，篡夺大政？就因为朕一朝陨落，人亡政息！

“过去千年血淋淋的教训已经告诉朕，要创造万世不易之霸业，朕就必须永生不死，成为千万年间，人类文明唯一的皇帝！

“想要永生不死，一具完美的载体便是必不可少的，朕并非为了一己私利而追求永生，厉嘉陵也不是为了朕个人的欲望而死，我们的生死，都是为了帝国，为了江山永固，为了人类文明！

“看着朕，告诉朕，难道你对现在的真人类帝国就不失望透顶，就不想将这些尸位素餐、蝇营狗苟、自私自利之辈统统扫除，还帝国一个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吗？”

一缕缕黑气，从黑影深处涌出，分化成千丝万缕，钻进厉灵海近乎透明的眼眸深处。

厉灵海眼底黑芒一闪，表情先是变得有些迟钝和凝滞，随后渐渐坚定起来。

“……想！”

帝国皇后咬牙道。

“你就不想整合四大选帝侯家族乃至数百个大千世界的力量，凝聚成一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钢铁大军，彻底消灭圣盟，拯救人类文明，维持亿万星辰的长治久安吗？”黑影继续问道。

“想！”

厉灵海的声音越来越坚定，也越来越响亮。

“你就不想让真人类帝国超越昔日的星海帝国，甚至超越几十万年前的洪荒文明，将这些神魔一样的种族统统踩在脚下，让我们人类成为宇宙中唯一的‘神’吗？”黑影的声音也越来越霸道，越来越疯狂。

“想！我们人类文明，是星辰大海中最强的战斗种族，我们才应该是真正的‘神魔’！”

厉灵海的双眼万千沸腾，晶莹剔透的眼珠深处，有无数细小的黑色气泡在涌动。

“那就付出牺牲吧！”

黑影的霸气和疯狂忽然间收敛得涓滴不剩，却是冷静到了极点，淡淡道，“为了帝国，为了人类文明，所有人都可以而且必须牺牲，包括朕在内！壮烈牺牲很容易，活下来为人类文明工作十万年却异常艰难，朕身为全体‘真人类’的至高统帅，自然要走这条最艰难的道路，但也需要千千万万人的牺牲，来助朕一臂之力！

“更何况，朕不是答应过你，一定会小心行事，既有可能保住厉嘉陵的神魂吗？”

黑影的声音忽然柔软起来。

厉灵海就像是溺水者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不管那究竟是稻草还是毒蛇，眼珠剧烈颤动起来：“真，真的吗，陛下？”

“当然是真的，朕只要他的躯壳，要他的神魂干什么？”

黑影微微一笑道，“如果一切顺利，朕占据了他的躯壳，还可以将他的神魂送入一具灵械义体中，以鬼修的形态再活几百年，虽然于修炼上小有不便，但日常生活绝不至于受太大影响，难道你连这样的结果都不能接受吗？”

“我，妾自然能接受。”

厉灵海大喜过望，却又有些不敢相信，犹犹豫豫道，“却不知，陛下究竟有几成把握，能顺利保住厉嘉陵的神魂呢？”

“哼！”

黑影重重哼了一声，语气又狠厉起来，“你是在质疑朕的能力吗？”

“不、不敢！”

厉灵海猛然间打了个哆嗦，再次深深匍匐，“妾万万不敢，只是……关心则乱！”

“倘若你真的在意厉嘉陵的神魂周全，那就亲自去说服他和朕合作，只要他乖乖和朕合作，不做半点挣扎的话，自然不会出半点问题。”

黑影道，“但是，倘若他冥顽不灵，抗拒天命，受了什么‘秃鹫李耀’之流的蛊惑，要一味抗拒朕到底的话，那强行移魂的过程中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朕便不敢保证了！

“所以，厉嘉陵的神魂安危，并不取决于朕，而全都决定于你的手里，仔细想清楚，好自为之啊！”

厉灵海浑身一颤，眼眸深处放出母兽为了保护小兽那种不顾一切的疯狂，喘息道：“妾……明白应该怎么做了！”

“好，朕就知道，你绝对不会让朕失望的！”

黑影哈哈大笑，“那三名化神的调制也快完成了，现在银月海上空聚集了四大选帝侯家族还有革新派总共五股力量，看似兵强马壮，强者如雨，其实却各怀鬼胎，互相忌惮，俨然是刚才那一战的翻版。

“我们这就去，先收服银月海上空的力量，找到李耀和厉嘉陵，再镇压整个帝都，进而……夺回帝国吧！”

张牙舞爪的黑影慢慢收缩回去，一缕缕侵入厉灵海的毛孔，又融入她长长的影子里，再也看不见了。

黑雾深处，三名化神的咆哮和呻吟统统微弱下来，而他们的气息却变得越来越强大，越来越混乱，也越来越邪异。

厉灵海脸上，刚刚面对黑影时的软弱和犹豫统统消失不见，帝国皇后、革新派首领的坚强和深沉再度占据五官，仿佛重新佩戴上了一层，坚不可摧的面具。

她朝银月海的方向眯起眼睛，眼中星芒四溅，也不知究竟在盘算什么。

……

天极星主大陆以西，银月海深处，厉嘉陵对自己即将变成“神魂容器”的命运依旧懵懂无知，还老老实实待在深海中的战场外围，等着不知溜到哪儿去摸鱼的李耀呢！

一开始他的确听从李耀的吩咐在战场外围清扫杂兵，不过能穿越重重防线跑到他这里的漏网之鱼实在少之又少，他很快就将几条杂鱼统统清理干净，却是有些无聊，呆呆看着远处一片混乱的战场中央发愣。

双手和血管都有些痒痒，拿不定主意自己该不该过去大杀四方，也和耀哥一样风光风光。

老实说，他的本性其实不是“一心追求自由，渴望无拘无束生活”，那只不过是被厉灵风和武英澜禁锢和调制太久，过了十几年近乎窒息的生活，才生出来的逆反心理——你要禁锢我，我便偏要自由，如此而已。

现在真的获得了自由，他才发现自己真正的天性……呃，厉嘉陵也不知道自己真正的天性是什么，毕竟才二十不到的少年，五心不定，青春迷茫，很正常。

只是，近日吞噬了帝焰珠残片来修炼，修为如雨后春笋般每天都在狂飙突进，力量几乎要从五脏六腑和每一条血管中满溢出来，拳头也越来越痒，见到这种激战场面哪里按捺不住，就想冲上去狂轰滥炸，大杀四方。

这种感觉，就好像他前几年第一次在半夜里迷迷糊糊地喷涌而出，根本是本能，没法控制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