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嘉陵仔细想了很久，毛骨悚然道：“很划算？简直太阴险！如果我是一名厉家底层修仙者，拿了这样的‘远期权益’，岂不是要盼望着家族打败仗？只有家族败了，长老死了，我的‘远期权益’才能兑现啊！

“如果有一千个，一万个底层修仙者都秘密购买了这些‘远期权益’，那，那这仗还怎么打？”

“你说到点子上了。”

李耀道，“购买这样的‘远期权益’，就等于给自家长老放血割肉，还要留下自己的真名实姓，相当于纳一个‘投名状’，自然是很有风险的——万一万界商盟败了，这些秘密购买协议的数据落到四大家族高层手里，这些底层修仙者一个个都不得好死，所以，我估计99%的底层修仙者都不敢占这个便宜。

“但修仙者嘛，总是不缺赌性深重，输红了眼，愿意孤注一掷的人，只要1%野心勃勃、穷凶极恶的修仙者敢拿这些属于高层的股权，他们就被捆绑上了万界商盟和革新派的战车，在战争中会有什么样的表现，究竟会帮谁，还用说吗？

“你我现在看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按照蓝天市场主管左天鹰的说法，那些真正有价值的权益，根本不会放到公开市场上来售卖，而是早就找到四大家族中，掌握一定实权，但地位已经升不上去，郁郁不得志的中层，根本不要钱，就白送给他们——在万界商盟和革新派而言，这些矿山啊，灵田啊，牧场啊，工厂啊，所有权益本来就不是他们的，完全没有成本，不送白不送，只要这些郁郁不得志的中层敢收下，就不得不为万界商盟和革新派卖命，狠狠挖自家大佬的墙角！”

厉嘉陵沉默片刻，喃喃道：“究竟有多少四大家族的中层，收下了这样的期权呢？”

“数量远远比你想象中更多。”

李耀道，“要知道，这些四大家族的中层并非第一天和万界商盟打交道，而是几十年前就和万界商盟结下了‘善缘’，是依靠万界商盟的孝敬和供奉，才一步步在家族中艰难往上爬的，换言之，万界商盟早就掌握了他们大笔收受贿赂，暗中勾结的证据。

“一般情况下，万界商盟当然不会做杀鸡取卵、竭泽而渔的事情，把这些证据丢出来搞威胁容易，但只要出一桩这样的事情，以后谁还敢和万界商盟合作？

“不过，如果万界商盟真的死到临头，那谁还管得了这么多？总要拉几个人陪葬嘛！

“以四大家族的内部斗争之惨烈，一旦某人被戳爆证据，证明他和万界商盟有勾结，他还有活路吗？他的一家老小还有活路吗？

“既然已经没有了活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有白花花的期权可以拿，为什么不拿呢？

“就这样，从基层到中层，无数四大家族的修仙者被一步步拖下水，等他们幡然醒悟时，早就回不了头了！”

厉嘉陵听了，叹息一声道：“四大家族的高层，究竟知不知道底下已经糜烂如斯呢？”

“知道又如何，难道还能把所有底下的办事人都拖出去枪毙不成？别说枪毙了，眼下大战在即，正需要‘上下一心，精诚团结’，哪怕仅仅是针对个案展开调查，都会闹得人人自危，惶恐不安，大大伤害了士气，后面还怎么打仗？”

李耀冷笑道，“你有晶铠，我有金钱，你有星舰，我有期权，你有巨神兵，我就用糖衣炮弹把你的整个巨神兵维修和养护团队都打趴下，挖过来，这就是万界商盟总执事，金玉言的兵法！”

厉嘉陵想了很久，不得不佩服金玉言的阴狠和犀利，道：“我到今天才知道，原来非战斗型的化神强者，竟然也这么可怕！”

“修仙者太强调‘弱肉强食，胜者为王’的生存法则，以至于将单纯的武力拔高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战斗型修仙者往往耀武扬威，不可一世，完全看不起非战斗型修仙者。”

李耀道，“殊不知，人类文明发展到今天，早已进入高度细化的分工合作时代，比单纯武力更强大的力量有的是，只是在修仙大道的体制之下，很难冒头而已，一旦这些力量浮出水面，只知道抡拳头动刀枪的赳赳武夫，往往就不知该如何应付了。

“走吧，检查已经全部完成，我们可以进入大市场了。”

李耀拍了拍厉嘉陵的肩膀，示意他该办正事了。

两人去找霍冬灵告别，自然没忘了询问小熊号的货物交易情况——小熊号带来的粗炼矿石价值并不高，原本卖不出太高的价钱，但在这兵荒马乱的时候还敢冒险穿越封锁线来到七海大市场，有极强的示范效应，正所谓“千金马骨”嘛，所以，万界商盟的工作人员说，即便矿石的价钱不太高，不足以采购到足够的物资，却也可以先赊销给他们一批生活必需品，让他们带回去，帮南灵星暂时度过难关。

这一手玩得相当漂亮，来自南灵星的人们对万界商盟和革新派都感激涕零到了极点，千恩万谢之后答应，回去一定将消息传播到南灵星周围别的拓殖星球，让大家都知道万界商盟有多么“仁义”，而真正要断绝大家生路的，就是四大选帝侯家族，那些该死的大贵族。

知道小熊号能满载而归，看着霍冬灵如花蕾绽放般的笑颜，李耀和厉嘉陵都放下心来。

两人和少女告别，离开港口，正式进入七海大市场。

七海大市场分成内外两区，外区是自由交易的所在，既然崇尚“绝对自由”，检查就不会太严密，没人在乎他们的身份和来意，商盟战士只是粗略检查了一下他们带来的武器，看看有没有什么大规模杀伤性的法宝，甚至对他们的假名字和很明显的光影面具都熟视无睹，就给他们两张动态变化交易密码的晶卡，挥手放行。

李耀和厉嘉陵夹杂在一帮南来北往的商人、佣兵、刺客和逃犯中，几乎所有人都佩戴着如蝴蝶般五彩斑斓的面具，周身裹着或长或短的兜帽长袍，挤进了真空管道内，一颗颗巨大的透明胶囊中。

“咕嘟咕嘟，咕嘟咕嘟！”

透明胶囊下方有一种比凝胶稍微稀释一些的粘稠液体涌上来，将乘客全都包裹住。

“嗡！”

当粘稠液体没过乘客的头顶时，所有人只感觉到耳膜一阵轻轻的震荡，四周光影就被拖曳成了七彩纷呈的线条。

他们以风驰电掣的速度，朝七海大市场深处进军，仅仅十几分钟的狂飙，港口和星海就被远远抛到脑后，他们深入了这头永不休眠的金钱巨兽五光十色的脏腑之中。

当李耀和厉嘉陵终于从透明胶囊的粘稠液体中挣脱出来时，却发现身上干燥舒爽，连发梢都没有被半滴液体打湿。

还来不及啧啧惊叹，就被眼前一万种颜色组成的瑰丽景象深深震撼。

这是两人见过最繁华热闹的市场，目力所及的每一寸空间都被各种造型夸张、色彩艳丽、声音响亮的招牌充斥，招牌下面则聚集了整个帝国天南海北、三教九流的冒险家，各种奇装异服和奇形怪状都有，即便厉嘉陵如黑豹般的造型，丢到人群中也一点儿都不扎眼，有的是比他更古怪百倍的家伙存在。

好一座七海大市场，真不知道该用“车水马龙、摩肩接踵”来形容，还是说它“乌烟瘴气，鱼龙混杂”好。

反正，李耀记忆中星耀联邦外围的“鱼龙城”，再扩大一百倍，混乱一百倍，差不多就是七海大市场的模样了。

即便四大家族联合舰队大军压境，决定生死存亡的大战一触即发，七海大市场依旧闻不到太多硝烟的味道，马照跑，舞照跳，灯火依旧璀璨。

只是偶尔在整片封闭空间回荡的公共广播，才告诉人们，现在是战争期间。

“金钱就是自由，金钱就是生命，金钱就是一切！四大选帝侯家族想要抢夺我们辛辛苦苦积累百年的金钱，就是想要将我们所有人都赶尽杀绝！帝国外围世界的公民们，鼓起你们的勇气，捍卫你们的金钱，金钱神圣不可侵犯！”

“特大新闻，特大新闻，天南九界的九位界主于近日正式签署了《天南互保协约》，用八个字回应四大选帝侯家族强迫他们进军的要求——‘此乃乱命，绝不奉诏’！天南九界的所有舰队已经脱离了四大家族联合舰队的序列，将在下一阶段的战事中严守中立！”

“爆炸性新闻，刚刚发生的爆炸性新闻！远征军第四战区最高司令长官云正信将军刚刚宣布，鉴于目前帝国局势动荡，为了防备圣盟的新一轮反攻，远征军第四战区所有舰队将接受‘辽海侯’雷成虎的统一指挥，并将和雷成虎的惊雷舰队一起，派出最优秀的爱国军人，前往帝都，和‘元老院革新委员会’商议联合组阁的相关事宜，这个惊人的消息已经在其余战区引发连锁反应，在未来的帝国，真正的、纯粹的、正义的爱国军人，必将发挥更重大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