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终于还是说出了拒绝。

汤浩瀚低头苦笑了一下，他也没有问为什么，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这样啊”，就化解了我们之间尴尬的气氛，“我送你回去吧。”

“好。”我点点头，站起身跟随着他的脚步出了包厢。

这家火锅店的生意真的是极好，外面所有的桌子都坐满了人，那些人脸上大都是兴奋且愉悦的表情，似乎没有哪一桌的人像我和汤浩瀚这样，尴尬地走进来，再失落地走出去。明明我和他刚才一起打嗝的场景都还历历在目，就好似老朋友那般轻松随意，但现在我们之间的氛围却又急速地降到了一个冰点。

他买完单之后跟我一起走出了火锅店，没有了温暖空调的环绕，外面的冷气肆无忌惮地扑面而来，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是不是很冷？”他一边问我一边把自己脖子上的棕色格子围巾脱下来打算系在我的脖子上。

我本能地向后退了两步，“汤浩瀚，其实你不用对我这么好的，你不欠我什么。”

他不容我拒绝地把围巾套在了我的脖子上，“我知道我不欠你什么，可是我就想对你好。哪怕你拒绝我，哪怕你不喜欢我，我也就想这么一直对你好。”

感受到了他那坚定的态度，我也不再拒绝，就这么仍由着他为我系好围巾。

“走吧。”他说完却不动，而是呆了几秒钟突然问我，“你家是住在哪个方向？”

“那边。”我把手指了指右边，他点点头，带着我一起往右边走了。

我和他就这么一前一后地往前走，我一直低头看着他的脚步，渐渐地，我的步伐也变得跟他一致了起来。一左一右，一左一右，我们两个就像个小小的列队，步伐整齐地向前行进着。天空中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小雪，细碎的雪花不停地落在他的头发上，衣服上，裤子上，还有鞋子上。慢慢地，小雪变成了大雪，汤浩瀚也不知道把身上的雪抖一抖，再这么积累下去，他就真的快要变成雪人了。几乎是下意识地，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和后背，想要把雪花都给拍掉，他以为我是在叫他，便回头问我：“怎么了？”

“没，雪花淹得我快看不到你了。”我笑着对他说。

“哦，哦。”他也笑了，随即自己动手把身上的雪都给拍落下来。

还有他的头上也有，他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我再次伸手想帮他把头上的雪也给拍掉。因为他比我高两个头，我不得不把脚尖掂起来才能勉强碰到他的头，谁知他看到我伸手，竟然自觉地把头低了下来，于是我顺利地拍到了他的头。

“好了吗？”他问我。

“好了。”拍完后，我的双脚平稳落地，那一刻我还有点不舍。要是时光能够永远地停留在上一秒就好了，如果雪愿意一直下，我也愿意一直为他拍掉雪花。

“那我们就继续走吧，现在是冬天了，天黑得很快，你要早点回家去。”他的笑容依旧停留在他的脸上。

“恩。”我点点头，感觉我跟他的关系又在快速升温了。

在穿过一条又一条的街道之后，眼前的建筑逐渐变得熟悉了起来，不管是卖包子的早餐店还是卖衣服的服装店，都让我有一种十分压抑的感觉。再往前走就是家了，我希望我和汤浩瀚在一起的时光永远都是美好的，所以我的世界到这里就要为他关闭了。

“前面就是我的家了，你送我到这里就好，你也早点回去吧。”我催促着他快点离开。

或许是一开始就打算直接送我到家门口的，但没想到会在终点之前就被我下了逐客令，汤浩瀚看起来显然一头雾水，“我送你到家门口不是更好吗？这样我也不用担心了。”

“不用了，这里我熟得很，你不用担心我，快点回去啦。”因为害怕他真的会送我到家门口，我身上的每个细胞都在强烈表现着抗拒。

“好吧，那你要直接回家哦。”见我坚持，他还是松了口，嘱咐了几句之后就是告别了，“我也要回家了，还有，今天跟你一起吃火锅很开心。”

“我也很开心，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我对他微笑着。

“好。”他朝我挥挥手，转身走向了跟我家相反的那条路。

我也朝他挥挥手，直到看见他的身影消失在了夕阳里，我脸上的笑容也松弛了下来。

“又要回家了。”我喃喃自语着，叹了一口气，拖着瞬间就跟灌了铅似的双腿慢慢走回了家。

我打开家门，轻手轻脚地换上拖鞋，小心翼翼地往客厅里看了一眼，还好，客厅里一片整洁，看来爸爸还没有回来。我松了口气，直接朝着厨房走去，妈妈果然在里面做饭，因为排气扇早就坏掉了的缘故，厨房里一片烟雾缭绕。我探进门里，对着烟雾大声地喊道，“妈妈，我回来了！”

“啊，小涵回来啦？”妈妈被油烟熏得咳嗽了几声，她特意把火关掉，走出来问我，“期末考试考得怎么样，有没有进步啊？”

“第三名。”我拿出成绩单给妈妈看。

妈妈用沾着油的手捏住了我的成绩单，一脸欣慰，“不错，继续保持，下次要加油考得更好一点。”

“恩。”我点点头，从她手里拿回成绩单，面无表情地走向了自己的房间。妈妈又继续进厨房炒菜了，她似乎是怕满厨房的油烟会飘出来打扰到我学习，在我走后她就把厨房门给紧紧拉上了，我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以前我的家还是很幸福的，爸爸事业有成，妈妈是阔太太，家里还有专职的司机和保姆。那时候的我吃穿不愁，从来没想过要好好学习，每天净想着怎么把自己打扮得更漂亮，明天又要去哪里玩了。

直到有一天，一张法院的传票寄到了我们家，我才知道爸爸的公司破产了，我和妈妈再也没办法像以前那样生活了。那之后我们的家就变了，爸爸变得不再温和大方，妈妈整天唉声叹气，甚至还做起了她以前根本就不会做的洗衣和做饭的活，保姆和司机后来也不见了，我们的家从一个漂亮的别墅搬到了一个普通的居民楼里。其实这一切我都可以适应，只要我还和爸爸妈妈在一起，日子都是一样的过，但是我却渐渐发现，爸爸就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他变得我不再认识，甚至让我害怕。

随着外面的门“咔嚓”一声转动，我知道是爸爸回来了，我下意识地赶紧把自己的房间门反锁，然后端坐在桌子前一动不动地听着门外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