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了一会儿，两个毛孩子同时站在泳池中央，瞪着程黎平叫道：“操，你谁啊，闯我家里干吗？”

对于这种贼喊捉贼的把戏，程黎平不知道见过多少次了，只不过他现在心情好，想陪两个小子玩一玩，便故意指了指背后的房子，道：“这是你家？”

左侧的毛孩子眨巴着眼睛说：“废话，不是我家还是你家啊。”

右侧的毛孩子偷偷扯了扯同伴的胳膊，低声道：“人家有钥匙，肯定是他家。”

程黎平点点头，笑道：“既然这里是你家，那看来是我擅闯民宅了。这样吧，我通知警察过来，把我带回去好了。”

俩毛孩子一听程黎平要报警，顿时就慌了。左侧的毛孩子很有说谎的天赋，呼啦啦的走到泳池边，故作大方的说道：“算啦算啦，多大点事，不用麻烦警察了。你该干吗就干吗去，别在这啰嗦。”

右侧的同伴又低声嘀咕：“哎呀，哥，我刚才说了，这肯定是他家。”

程黎平从屋子里拿出一张椅子，坐在门口，悠然自得的笑道：“别胡扯了，都出来吧。”两个毛孩子爬出泳池，浑身湿漉漉的，就地往草地上一趴，抬起了屁股。

“干吗啊这是？”程黎平惊讶的问道。

“打呗。”俩毛孩子异口同声的说。

程黎平咧着嘴笑了，这俩家伙，还真是有趣。“从三楼的天窗进来的吧？”程黎平饶有趣味的问。

“是啊。”两个小家伙应道。左侧的那个居然还有心情反问：“你怎么知道的？”

程黎平厚着脸皮说：“这他妈是我家，你说我咋知道的？”其实这是许璟雯的家，这两拨人都属于不速之客，没一个是真正的主子。

两个毛孩子都不吭声了。虽然无家可归，但两人小偷小摸了那么多年，颇有些眼力价。别的不说，光被他们糟蹋的那些红酒，恐怕价格就不是个小数目。如果人家报了警，在牢里不蹲个十年八载压根儿别想再出来。

“哪儿人啊，家里人呢？”

“死了，没啥人。”

程黎平皱了皱眉，静静的看着两个小毛孩，没有再说什么。从两人的神情上，他知道他们没有说谎，可是现在不是乱世，怎么父母都会死掉了呢？

“进来吧。”程黎平转身进了客厅。“把卫生打扫一下，收拾好了二楼喊我。”

两个毛孩子看着程黎平径直上了二楼，大眼瞪小眼的站在原地，同时问自己的搭档：“干不干？”

“干。”

这可不是一件轻松的差事，因为有些酒渍已经弄脏了地毯，所以除了打扫卫生之外，两个小家伙还得把地毯重新洗一遍。地毯是大物件，不能放在洗手间里洗，两人只能再去外面清理泳池，再放好水，将地毯丢进泳池里。程黎平睡到两点多钟，被刘卫国的电话吵醒，出来接电话时，只见两个毛孩依然在泳池里忙个不停。

“你在哪？我回来了。”刘卫国说。

“城西别墅。你呢？”

“贝壳饭店。”

“嗯，我这就过去。”

“不用，我来找你，事儿办妥了还得回那边。”

程黎平没辙儿，回去洗了把脸，穿着拖鞋走到小区门口，静等刘卫国的到来。这段时间不见，刘卫国的变化非常大，又黑又瘦，简直换了一个人。但是两眼里精光湛湛，双臂肌肉叠起，似乎比以前更加健壮。“跟姓石的谈的怎么样？”刘卫国没客套，上来就问。

程黎平笑道：“估计还得一两天的工夫。明天股票再跌的话，他就有可能来找我了。”

刘卫国应了一声：“嗯，王智浜那边呢？”

“听说省里来查他了，不过没什么动静。看起来，水比我们想象的要深的多。”

刘卫国皱着眉头说：“要不要把胡闹偷来的东西送给媒体方面？”

那个北京的小记者的样子在程黎平眼前一闪而过，但他思考了两分钟，觉得这个策略还是不够完美，便摇了摇头，说：“还是等等看吧，我总觉得这次我们掺和进去，有可能会出大事。”

刘卫国凝神看着程黎平，突然神秘的笑了笑，道：“你终于有感觉了？”

程黎平笑着点点头，他知道刘卫国不会因为六叔或者王智浜的事情特地跑回来，而是因为还有其他重要的事。而这些事，跟程黎平的身边人大有关联。“上回你不是说杜德仲提起了鲁大彪的死讯么？”刘卫国一屁股坐在地上，从兜里摸出一包烟，自顾自点了一根，然后把一整包烟都丢给了程黎平。

“嗯。”

“这个消息，是你那个女朋友通知杜德仲的。”刘卫国一句话石破天惊。可是程黎平脸上并没有露出惊讶的神色，反而是一丝若有若无的苦笑。

刘卫国淡淡的道：“我在这边留了几个人，一直盯着田梓橙。你去巴基斯坦期间，她跟一个开雷克萨斯的男人走的很近，我派人查过那个人的身份，他是沱滨省国安局的特派员，名叫张凯。你那个女朋友，是他的学妹，其实也是国安局的人。”

程黎平静静的看着安宁祥和的临安街，一个字也没说。他就早怀疑过田梓橙的身份，因为她并不是一个老鸟，暴露的疑点太多了。首先，当初在乌鸦的店里，她完全可以报警处理，却非得在那儿跟乌鸦争执，明显是在演戏。而后在酒吧跟自己怄气，那更是画蛇添足，因为那个时候两人萍水相逢，一笑而过的误会，根本没必要生气。

及至王红旗这个没脑子的家伙惹上田梓橙，她暴露的疑点越来越多。刘卫国曾经说过，他在城东鱼塘边解救田梓橙时，王红旗那伙人已经全部躺在地上了，如果田梓橙真是一个柔弱的普通女孩，为何会发生那样的事？

“王红旗出来后不是拿枪去找田小姐么，”刘卫国翘着嘴角笑道，“结果自己反而中了两枪，被省厅的人揪走了。这件事其实是那个张凯的功劳，要不然依王智浜的能力，还真有可能把这事儿摆平了。”

程黎平这回是真的想通了。王红旗曾经在省城撞死交警，又公开逃逸，惹出这么大的事都能跑出来，这次怎么就掉进窟窿里了，原来他试图谋害的人身份特殊，是国安口子的卧底。国安是一个特殊的部门，必要的时候连地方政府的帐都不买，王智浜充其量只是一个富商，当然有心无力。

既然田梓橙是卧底，肯定会异常关注程黎平等人的动静，尽管程黎平和刘卫国做事比较隐秘，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加上现在科技手段那么发达，利用某些手段探知别人的秘密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程黎平闷闷的吐了口烟，他不知道田梓橙掌握了多少秘密，比如他深夜去收拾陈度帆，殴打鲁大彪并抢了他的钱，还有天豪饭庄重伤十几人的案子，这些情况累计起来，判自己一个无期恐怕也不为过。

不过程黎平心里很清楚，田梓橙出现在自己身边的目的不是为了惩治自己，而是监控自己，毕竟自己以前的身份太过敏感。有关方面为了安全起见，必须安排这么一个人长期监控，所以田梓橙才会如此轻易的成了自己的女朋友。

“我还以为她是公安部那边的人。”程黎平自嘲的笑道，“没想到居然是国安的。”

刘卫国也笑了，道：“我一开始也没想到，查清楚的时候差点吓死。”

对刘卫国这句言不由衷的话，程黎平表示严重怀疑。作为一个已经没有太多牵挂的前军人，无论什么样的变故恐怕都不会让他感到惊讶了。所以当刘卫国查到田梓橙身份的时候，他有可能动过除掉她的念头，但绝不是吓一跳。

刘卫国似乎看出了程黎平的想法，哈哈一笑搪塞过去，道：“既然你心里早就有数，我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那批小子都挺不错，估计到年底就能成才，明天早上我还得赶回去，这里全靠你自己了。对了，胡闹偷来的东西我放在桃花仙庄了，就是上次何勇带我们藏身的地方，用得到的话，你跟何勇过去取就行。”

程黎平点点头，心里五味杂陈，他实在没有想过，曾经尽职尽责那么几年，多少次死里逃生，居然最终会被上头监控起来。这样的生活继续下去，还有什么意思？程黎平不怪责田梓橙，也不怨恨她，相反的是，他对她还心存感激，至少田梓橙的出现让自己的父母很高兴很欣慰。

“把事业做起来吧。”刘卫国说，“现在就是最好的契机。做的好了，以后就轻松了。”

刘卫国口里的轻松意有所指，程黎平不是傻子，自然听得出来，便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刘卫国说完这些话，拍拍程黎平的肩膀，挥手拦了一辆出租车，仍旧返回贝壳饭店。

“行了，别收拾了。”程黎平走回别墅，见两个毛孩子已经洗干净了地毯，正在往草坪上方的晾晒架上奋力的抬挂。

“太沉了。”一个毛孩气喘吁吁的说。

程黎平抓起地毯一角，先搭在晾晒架上，再叫那个毛孩子扯住，然后走到另一端，用力往上一掀，整块地毯便乖巧的铺在了晾晒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