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爸说着说着眼眶红了，他哽咽着继续说道：

“我总想着，当初我家穷，你跟了我，我不能满足你物质上的要求，那就尽量满足你精神上的要求，你想干啥就干啥……可没想到，我的忍让和包容把你惯的没边了，所有你想做的，你想要的，都应该给你！你对我这样也就算了，对崔鸣也一样！他小时候上哪个学校你说的算可以，孩子长大了，想学自己喜欢的专业，你不让，你让他报师范，为啥？不就是你觉得孩子师范大学毕业之后，你好给他铺路吗？是，你这是为他好，你没错！做父母的为孩子想的远一些，有啥错？可你多少也得尊重下孩子的意愿吧？他之前是不想着谈恋爱结婚吗？想呀，可谈一次你给整黄一次，为啥呢？说破大天去，就是因为你不喜欢！没合你的意！可你嘴里却说是为了孩子好！你啥时候关心一下孩子想要啥？小凡说的没错，你满心就是你自己觉得，你从来不管别人啥想法！张口闭口为了我们好，我们为了你好提一些建议，你都能骂两天！”

崔爸从一开始的悲情慢慢变成气愤，他在卧室里来回踱步，像是要把憋在心里几十年的话全要在今天一股脑的说完！

“因为你，我和我弟弟妹妹这些年很少能聚，你说咱们这一代，谁家不是几个孩子，哪家父母能做到一碗水端平？你抓住一条就无限放大，没完没了！你父母做的就公正了？你哥哥弟弟们就都会说话办事了？你弟弟离了几次了？找咱们借的钱快十年了吧？我就想不明白，咋你家人做出啥样的事来，你都有理，我家里人放个屁都是素质问题呢？”

“崔鸣找个对象，你是拿卡尺量啊！一点不合你心思，你能扯出崔鸣八十岁以后的生活！你就不想想，你那些标准如果用在当年我的身上，咱俩能结婚吗？！张口闭口为了孩子好，你就是想着你自己！”

崔爸滔滔不绝的质问，崔妈还没从之前的震惊中反应过来，也不知道她听没听进去。

崔鸣默默的转身，垂着头走向房门，崔爸突然停住了，心疼的看着儿子的背影最终消失在房门处，长叹了一声，指着崔妈吼道：“你再接着折腾啊！”

……

崔鸣到了楼下，点上一根烟，抬头看了看阴霾的天空，连叹了三口气，这才朝自己的车子走去，走了几步又站住了，不远处，李一凡站在那缩着脖子跺着脚。

“这么快？我还以为你会再晚点下来呢，内个，阿姨怎么样？我刚才说的……是不是有点过分？如果你觉得有必要，我可以去跟阿姨道歉。”李一凡几步跑到崔鸣身前，像是做错事的孩子，小心翼翼的说。

崔鸣从未见过这样的李一凡，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看见李一凡冻的发红的鼻尖，心里某个地方好像被拨弄了一下，让他生出脱下棉服把李一凡裹起来的冲动！

崔鸣深吸一口气，把烟头扔到雪里说：“走，上车再说。”

俩人很快上了车，崔鸣打开暖风，俩人在车里缩着脖子等着温度上升。

“要是需要我去道歉，我就去道歉，阿姨……”

“这样也挺好！”

“啊？”

“我妈，唉，咋说呢，我和我爸都可以受着，但是再拉上一个人来受着，对那个人就不公平了，可我妈又非要多一个人来受着，这个矛盾解决不了！你今天说出了我想说又说不明白的话……想让我妈改是不可能了，让她明白明白也是好的，哪怕明天又糊涂了呢！”

崔鸣说完发动了车子，李一凡想劝劝，又不知道该怎么劝，她今天冲动之下已经逾越了，别人的家事，她真不该多管。

车开到半路，李一凡接到郭华明询问的电话，李一凡说正在回去的路上，等见到面让崔鸣跟郭华明说。

崔鸣心情低落的开着车，俩人都没再说话，一直到上了楼，俩人依旧还是沉默着，可偏偏在走廊中遇见了谢玲玲！

“呦，俩人这天儿还出去呢？”谢玲玲嘴角上扬着，眼神却冰冷。

李一凡皱了皱眉，只礼貌性的冲着谢玲玲点了点头，然后快走了几步直奔办公室。

崔鸣现在可没精力竖起汗毛，他同样冲谢玲玲点了点头，也准备和谢玲玲擦肩而过。

“她还是个小姑娘，不适合你！”谢玲玲在崔鸣经过她身侧的时候，突然冷冷的说了一句，然后就快速下楼了。

崔鸣愣了一下，摇了摇头，然后快走几步推开了郭华明办公室的门。

郭华明知道崔妈没事后，什么也没问，宋英杰那边已经跟省厅联系上了，现在是等结果，陈兵他们还在打电话，没有任何有用的线索。

崔鸣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坐在一边听着，一根接一根的抽烟。

陈兵几个人忙忙乎乎的吃了午饭，又打了一下午电话，依旧没有问出来死者生前认识的人中，有跟崔鸣推断出来相似的夫妻。

第一起案件被害人生前关系近一点的电话都打过了，天色渐暗的时候，崔鸣让陈兵他们下班回家休息，他想再好好梳理一下案情。

吃过晚饭，崔鸣以为郭华明已经跟宋英杰和肖勇，李一凡他们回招待所了，没想到会出现在自己的办公室里。

“你没跟他们一起回去？”崔鸣惊讶的看着推门进来的郭华明问。

“还想着再写点东西。”郭华明很随意的坐到沙发上。

崔鸣递给郭华明一根烟，说：

“死者认识的人大部分都打过问询电话了，这对夫妻好像不存在！不知道是哪里出错了，就算有某个推断是错误的，按理说也能问出来个相近的！陈兵说，女强男弱的夫妻倒是问出来几对，可最关键的几点一个不占，十二年前没有车，也没离开过老家，最主要，女的都好好活着呢！”

“你现在心情好些了？”郭华明吸了一口烟问。

“啊？哦，咳，啥好呀坏呀的，我妈几十年都这样，改不了，我是儿子，能咋办？躲吧，躲得过初一，再想办法躲十五！”

“小凡今天在你们家说的话……她很自责！”

“自责啥呀！她说的都是实话。”

“实话都不好听！”

“我妈这些年就是没人说，没人管，有人说一说未必是坏事，我没因为她说了啥变扭，我是因为我爸，从我小时候记事起，就没见我爸努力的抗争过，任何事，只要我妈一瞪眼，我爸立马妥协，今天倒是借着小凡的引子，打开了话匣子，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翻出来了，唉，他也知道太惯着我妈了，就像你之前说的，都定了性了再抱怨有啥用！”

“婚姻中，大部分男人都会选择和稀泥，更何况生活中的琐事最忌讳搞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那日子也就没法过了，但还是要掌握度，夫妻间的沟通很重要，关键还是在你爸身上，多跟你妈说说话……”

“没用！他俩要是能好好沟通，我爸也不会装哑巴，我妈那人吧属于窝里横的，在家就是山大王，我爸肯定也起过义，一定是被镇压的很彻底，也就断了他挣扎俩下的念头，你还记得丁兰他老公不？当时小凡见完之后就说他是个妈宝男，把我吓得，我真怕自己也是！好在这些年我私底下没少偷着反抗，考大学填志愿，在我爸的掩护下我偷着填的，等我妈知道了，我是跑了，我爸的日子，唉，说起来就觉得对不住我爸，一有事我就跑，让我爸一个人……”

说到半截崔鸣突然停住了，他紧锁这眉头，想了一下，问：“不对呀，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