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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月少

作者:闪亮萌神 | 分类:古言 | 字数:43.1万

第3章 亏欠

书名:孤月少 作者:闪亮萌神 字数:4139 更新时间:2024-11-25 23:31:47

悬崖底下的晨光来得特别迟,但顾越并没有因为迟到的阳光和大病初愈的身体而推迟自己醒来的时间。相反,因为劫达说过,这天夏夏会醒来,所以顾越很早就洗漱好,衣着整齐地屏息坐在夏夏的床边,提心吊胆地等着床上昏迷了几日的女子醒过来。

“顾小子,很勤快嘛。”劫达来这间屋子拿竹筐和上山采药的工具,顺便叫两个年轻人起床。可没想到的是,顾越早就已经把自己拾掇好了。

“劫老,早。我烧了水放在屋子后边了,您可以用。”闻人越还在休息,顾越压低了声音对劫达说,“劫老,夏夏今天一定能醒吗?”

要是闻人越问劫达这话,劫达可能早就气得爆炸了,然后大骂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浑小子三百回合再把他一脚踹出他的地。可是问话的是顾越就不一样了,就算顾越怀疑他医术,劫达也能当作不打紧的样子:“当然啊。要是这小姑娘醒不来,老夫就把胡须割下来送给你。”

劫达说完还快速地捋了两下自己的宝贝胡须。顾越看着劫达的样子,虽然不懂他的那一大把花白胡须有什么好宝贝的,但就劫达时不时要摸一下弄一下的习惯,顾越也能猜到那一把不起眼的胡须在劫达心中的心爱程度。

不过劫达这么开了个玩笑,倒让顾越一直紧绷着的神经也放松了些,然后真心实意地给老人道谢:“那谢谢劫老了,这些日子都有劳您的照顾了。”

“顾小子啊,你太客气了。”劫达把一把锄头扔进背上的竹筐里,收了收系着竹筐的两根带子,“那你好好照顾他们,老夫先出去采药了。对了,昨天老夫采了点野菜稍微腌了下,和馒头一块儿放在隔壁的桌子上了,记得去吃。这两天也是委屈你们年轻人了,和老夫这么个老骨头一起啃馒头,一点油水都不沾的……”

顾越望着劫达嘀咕着离开,低头看看夏夏,再看看一边他俩并排放的两副双剑,回味着他们两人拔剑比试的时光,悄悄握住夏夏的一只手,让自己手心的温度传到她微凉的手心,在心里祈祷着她快点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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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时分,顾越正挑着少得可怜的腌野菜夹进硬邦邦的馒头,闻人越突然闯进来:“顾越,夏夏醒了。”

“醒了?”顾越一把扔下筷子,攥着手里的馒头打量着闻人越的表情,他的神情可一点不像昏迷几日的同行伙伴终于醒了的表情,于是困惑道,“发生什么事情了?这么严肃的样子。”

闻人越抿了抿唇,向顾越靠近了些,好像生怕一会儿自己说了什么他会站不稳然后倒下一样。等闻人越确定自己站着的位置可以很方便地扶住顾越后,才轻咳了两声当作缓冲对顾越道:“的确是醒了,但是……她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

说完,闻人越还指了指头部,夏夏哪里出了问题,显而易见。

馒头掉在地上应该是没有声音的,也不知是劫达那老头儿做的馒头硬的跟石头似的,还是这屋子里面实在太过于安静,馒头落到地上的声音在这一小方空间里突兀地响起。

顾越眼前一黑,好在及时撑住了桌子没让自己狼狈地跌倒在地:“你说……夏夏什么都不记得了?”

还没等闻人越点头,顾越撒腿就冲向隔壁的小木屋。刚刚醒来的夏夏正穿着那件满是血迹的衣服,呆呆地坐在床上,表情就像刚出生不久的孩童那般茫然无措。

这样的画面太具有冲击力,让顾越不敢相信这就是他所亲眼见到的。可是不管他揉多少下眼镜、掐多少次自己的大腿,坐在床上的姑娘仍是用一种单纯到极致的眼神,不解又好奇地看着他。

“夏……夏夏……”顾越尝试性地叫了她的名字,可并未等来他想要的回应。几乎要晕厥过去的顾越咬咬牙,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然后直直走到她的面前再次唤了她,“夏夏。”

夏夏指了指自己,上上下下打量了顾越一番,问道:“我叫夏夏吗?”

见顾越有些难过地点点头,夏夏又马上说道:“对不起啊,我醒来后就发现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你应该是我很重要的人吧?真的很抱歉,让你担心了。”

在这一瞬间,顾越有种想哭的冲动。这就是夏夏啊,哪怕什么都不记得,却还是能这样乐观友善地和他打招呼、还能注意到他的悲痛然后体贴地安慰他、甚至是还能记得自己对他的喜爱。

可是他呢?却让这样在乎自己的姑娘受了这么重的伤,让她承受了她不该承受的疼痛与艰辛,还让她穿着这件浸满了血腥气的衣服在床上躺了近三天,还让她……向自己道歉。他有什么资格接受她的道歉呢?

顾越跪坐在夏夏的床边,注意到了床头空了的茶盏,用近乎溺爱的语气询问她:“夏夏,想喝水、吃点东西吗?我去给你拿,你乖乖地坐在这儿。”

“好啊。”夏夏快活地朝顾越微笑,“谢谢你啦,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啊?对不……”

“别说对不起。”顾越将手指按在夏夏发白又开裂的唇上,好阻止她说完道歉的话,“夏夏,我叫顾越,是你这辈子,都不该再说对不起的人。你要记住,就算要说对不起,也应该是我说,而不是你。”

夏夏虽然没能完全听懂顾越的话,但还是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忽略了顾越转身的那一刹那微红的眼眶。差一点、还差一点点,顾越可能就会当着夏夏的面直接哭出来。

劫达说的没错,夏夏今天会醒,可他没有和他说,醒来的可能不一定是原来的那个夏夏了。他本以为,只要夏夏醒来,一切还能和原来一样,他和闻人越继续他们的征途,不过是多了夏夏的陪伴。

可现在他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他渴望的未来、他期盼的亲情、他希望的安然无恙的夏夏,这些,都没有了。

顾越浑浑噩噩走到隔壁屋子的时候,闻人越正靠在门框上等他。见了顾越的状态,闻人越知道也不用再问他什么了,这小子已经把心里想的全部明明白白写在脸上了。

但顾越好像并没有注意到站在门口的闻人越,被忽略的男人自觉地给顾越让了条道,然后沉默地看着他烧水、放草药、热馒头和腌菜、在锅里挑了个最完整饱满的馒头、用小刀仔仔细细地把腌菜塞进馒头里……做完这一切,又把药茶和切成小块的馒头在盘子上整整齐齐地码好,转个身又走了出去。

反正从头到尾,就把他闻人越彻彻底底地当作是个透明人。

闻人越看着顾越这副魂不守舍、偏偏又对夏夏的事无比上心的样子,纵有千般怨言也不忍说出口了。谁叫这是他们亏欠夏夏的呢?

闻人越还是有良知的,他无法把责任都推给跟着顾越和他跳下悬崖的夏夏,如果在宫宴上他就能如顾越希望的那样阻止夏夏随他们到靖州,那么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不过该庆幸的是,夏夏不记得自己之前在悬崖边上看到的血腥景象,也忘了自己昏迷之前受的伤,可以说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这点闻人越是相信劫达的,既然夏夏已经醒了,那她肉体上的伤很快就会痊愈的。至于脑袋里的问题……就只有等劫达回来再揪着他好好问问了。

可是闻人越能辩证地看待夏夏失忆的这件事,顾越却不能。他陷入了一种深深的愧疚之中,不论是对夏夏说话还是为她倒水递食物,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极尽温柔,生怕一不小心就会吓到这个什么都不记得、懵懵懂懂的姑娘。

在闻人越看来,这些完全没必要。夏夏只是忘了她所经历的事,可并没有把基本的生活技能都给忘光,她还是那个十九岁姑娘,而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婴孩。

“夏夏,茶烫吗?烫的话吹一吹再喝。”顾越目不转睛地看着夏夏,说话的语气跟对待女儿似的。看着夏夏好像并没有为自己的失忆而伤心欲绝,顾越总算觉得好受了一些。

夏夏似乎也觉得顾越有些大惊小怪,但并没有觉得不耐烦,反而对顾越更加亲近了些。因为夏夏知道,顾越是真的对她好。她当然不会拒绝真正对她好的人:“知道了啦,我不会把自己烫着的,你放心。”

女子低头喝药茶的时候也不舍得把目光从顾越脸上挪开,依然睁着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对自己好得不行的男人。虽然这个男人有些啰嗦,但夏夏知道自己并不排斥他,甚至有一点点地喜欢他,本能地想靠他更近。

于是在喝完了最后一口微苦的药茶后,夏夏问道:“顾越,你叫我夏夏,我能叫你越越吗?”

越越?顾越对这个陌生称呼的第一感觉就是,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名字像个姑娘家的。但是现在的夏夏说什么都是对的,夏夏对他的称呼自然也是天底下最好的。

顾越看着夏夏亮晶晶的眸子,只是犹豫了一秒就立马点头道:“可以啊,你觉得开心就好。”

“越越。”夏夏欢快地叫了顾越一声,仿佛“越越”这个称呼是独属于她的一样,当然事实也是如此,“哎呀,我都忘了问,另外一位公子叫什么啊?”

一直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闻人越瞧了眼坐在夏夏身边的顾越,心想明明自己才是夏夏醒来时见到的第一个人,可是这没良心的姑娘居然现在才注意到她。但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的,轻笑道:“我啊,我的名也叫越,夏夏打算叫我什么呢?”

夏夏不尴尬,淡定地问道:“那公子姓什么呢?”

“他姓闻人。”顾越收拾着夏夏用好的碗筷,替闻人越回答,以免闻人越又说出什么不着边际的话来,“夏夏就叫他闻人就好了。”

闻人越没有拆顾越的台,在夏夏对着他友善地微笑了一下后,就自觉走开去隔壁吃他的中饭了,留下夏夏和顾越两人在屋子里说话。

反正他和夏夏也不算太熟,以后就更轮不到他与夏夏联络感情了,看着顾越和夏夏相交甚欢,自己还孤零零站在那儿干嘛?真是自讨没趣。

“越越,你能讲讲关于我以前的事情吗?我想知道。”夏夏扯了扯顾越的袖子,“为什么我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呢?”

顾越看着夏夏,虽然他有按时给她擦药膏,但她的脸上还是有淡淡的淤痕,那身衣服更是已经惨不忍睹了。他动作轻柔地摸了摸夏夏的脑袋,像哄小孩一样说道:“我先去给你烧水,烧水的时候我再和你慢慢说,等水开了你也可以去洗澡了。”

夏夏这才意识到身上的衣服是何等模样,抬手嗅了嗅,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就放开顾越的衣袖让他烧水去了。

说实话,她虽然好奇自己的过去,但不去知道,好像对她来说也没有多大关系。不知道为什么,顾越在身边的时候,她就觉得特别安心,好像只要有他在,不论这天下是什么样子,她都不会在意了。

她忘记了自己的曾经,却没有忘记心底存留着的这份感情。她可以忘记所有人,却无法忘记顾越,好像这个人已经深深地烙在了她的灵魂上。这也许就是缘分吧?家人、朋友,或许她和他们只有一世的情谊,但顾越不同,自第一眼起,就注定他永远不会从她的生命里消失。

所以不怪夏夏对醒来后第一眼见到的闻人越不及对顾越那般熟络,顾越匆匆跑进这间屋子闯入她视线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一定认识他,不仅认识,这个男人一定还是自己什么重要的人。否则这个男人为什么会这般眼熟,就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不像闻人越,她对他只有对陌生人的那种茫然和冷淡。

可是所谓缘分,本就是这样奇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