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不减，暖烘烘的热气均匀的融散在周遭的空气中。

大夫给叶离初缝合好伤口涂完伤药抬起袖子抹了一把头上热出的汗，转头对黎落道：“照他现在的情况，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闻言，黎落下意识攥紧了手里的剪刀：“大夫，这是……什么意思？”

“沙漏你知道吧？”

腿蹲得有点麻了，大夫扶着膝盖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自顾自地说下去：“他现在就像一只封闭了的、不断往下流着沙粒的沙漏，沙子就这么多，总会流完的，我做的这些只是把沙漏的细孔缩小了些，让沙子流慢点，要想把细孔堵住，关键得看他自己。”

大夫拐弯抹角地说了一大堆，难得黎落居然听懂了：“那我们就这样看着，一点忙也帮不上吗？”

“倒也不是。”

“……”黎落无语：“那有什么办法您倒是说说呀大夫！咱说话能不能别说一半留一半？大喜大悲伤心又伤肺啊！”

“你不没问嘛，”大夫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低声回了一句，又自觉这样着实有些燥人了，怕黎落再急，忙接着道：“都说血浓于水，你二人是至亲，他又肯为你不顾一切，要是你在他旁边陪陪他唤唤他，凭着你们之间深重的情意，说不定就能唤醒他的求生欲望了。”

“我？”黎落瞪大眼睛指了指自己。

“嗯。”

黎落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地上的人，他身上扎满了针，衣服都被剪了扔在一边，刀痕遍布的躯体上没有半点遮羞遮伤的布料。

她忙移开视线。

大夫说的这些话确实很有道理，但是他误会了，她和楚篱才见了不过两面而已，根本不是什么亲兄弟，别说什么血浓于水了，她甚至连楚篱的家底都不清楚，根本完全不知道他喜欢什么牵挂什么，黎落为难，这要用什么把他唤回来？

她犹豫道：“我……”

刚发出一个音节便被大夫的声音掩盖了：“哦唤醒他的过程中最好是不能吵闹，眼下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先出去了，这里就留给你们了。”

见她犹豫，大夫只当她是因为有人在，不好跟兄长说些私密的悄悄话，便故意说了这么一通。

他提上药箱，走了一步，他想到了什么又回过头：“对了，我留了两天的药，如果他能醒过来，基本上就无碍了，把针拔了，每天上一次，用完再来找我拿药就好了。”

“如果他没有醒过来……”大夫顿了顿，声音明显轻了点：“请节哀……”

不是他无情，不负责任，他是大夫，见惯了生死，束手无策了就是束手无策了，就算他日日夜夜守着，病人也不会因为他活过来。而且，世界上还有其他人需要他。

“先告辞了，”说完，他掂了掂肩上药箱的带子，开了门。

冰冷的空气吹进来了一瞬，很快被庙里的温度包围吞噬了，周围安静下来，寂静的庙宇只有木柴噼里啪啦燃烧的声音。

黎落回头看着地上的人，看了一会儿，最终提步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被热气蒸了这么久，叶离初惨白的脸颊总算是染上了一丝浅浅的红晕，但是因为血气不足，那抹红倒像是颜色浅淡的桃色。

黎落一偏头，余光不经意地瞥到了什么，忙胡乱地在手边捡了一块布料给他盖上。

他脸上依旧是金色的面具，当初她伸手摸上他的面具的时候，被他一把扣住了手，他应该不希望有人碰它吧。

这样想着，黎落便打消了拿掉它的想法。

“楚篱……”

她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却发现话头被卡住了，对于楚篱她实在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