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仁川和杨小艾第二次造访聂立洋家。

此前聂飞飞突然发病，经儿科医生诊断为小儿癫痫。

聂立洋的妻子吴晓燕做了一大桌佳肴，五人在聂家后花园内用餐。

吴晓燕再三感谢杨小艾，是她第一个打的120电话，救了聂飞飞的命，杨小艾谦虚道这是做警察的本分。

聂立洋家的后花园占地面积超过190平方米，80%种上了各类植物。

可能是阳光不太充足的缘故，大部分植物的长势并不喜人，唯独靠近王湘家一侧栽种的一棵枇杷树茁壮成长。

饭桌上，关仁川看出聂立洋有些心不在焉的地方，而且他多次试图从关仁川这里打听王湘被杀一案的内情。

由于案件还在侦办阶段，关仁川必须对他保密。

聂立洋试探性地问道：

“关警官，我听说王湘是被厉鬼害死的？是真的吗？”

“正如我之前的回答一样，无可奉告！”关仁川守口如瓶，“不过，如果你实在感兴趣，我倒是可以稍微透露一点点无关紧要的方面给你！”

“是什么？”

聂立洋求知若渴。

“这个所谓的鬼，也许和你的儿子聂飞飞有关！”

关仁川故意说道。

“和飞飞有关？这是什么意思？”

聂立洋立刻担忧起来。

“你还记得聂飞飞发病时，曾经在床单上写的拼音Yuan吗？根据我们警方调查，这个鬼很可能姓袁！”

关仁川一本正经胡说道。

“姓袁？”

聂立洋惊惧万分，手中的筷子摔落在地。

“是的，姓袁，警方请了一个大师算了算，他叫袁大通，据说还是你的一位好朋友，是吧，聂先生？”

关仁川话里有话 。

“袁……袁大通？这不可能，不可能是他！”

聂立洋直呼不相信，之后因为头痛加剧，借故回卧室休息了。

但是关仁川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特意在聂立洋面前提及袁大通的名字，就是想看看他的反应。

他的反应是欲盖弥彰，袁大通的意外事故难道与聂立洋有什么内在关联？

此时杨小艾饭后在花园里溜达消食，她也注意到这棵生长状态与其他植物格格不入的枇杷树。

两人离开聂家后，关仁川赶忙询问杨小艾有什么发现。

“我在枇杷树的附近闻到了尸体的味道！”

杨小艾回答道。

“尸体的味道？很正常啊，王湘的死亡现场就在十几米外！”

关仁川说道，他还以为杨小艾能有什么让他意外的收获。

“No，不一样，”杨小艾特地飙了一句英语，“那是一股腐尸的气味！虽然被泥土的芬芳和花香混杂着，但是我能分辨出来，这具尸体，至少有三个月了！”

“牛逼啊！闻都闻能出埋尸时间？”

关仁川惊掉下巴。

“当然了，像你这种普通人，是闻不到的！其实尸体就像美酒一样，窖藏的时间不同，气味也就会有差异！只有像我杨小艾这种天赋异禀的人，才能品鉴出它的区别！”

杨小艾洋洋得意道。

“小艾，我有个建议啊，你应该报名警队的警犬大赛，至少能进前三名！”

关仁川提议。

“去死！”

杨小艾一拳打中关仁川右脸，眼镜差点打落。

关仁川眼前无数星星闪过。

关仁川内心感叹：

“女汉子果然不能惹！”

由此，关仁川怀疑五个月前的袁大通意外事故有古怪，于是以李钢的名义从交警队调来案件档案。

出事的地点在九珍山的山路十三弯，那里道路狭窄、弯道众多，的确是事故高发区。

当时袁大通应该是在聂立洋家饮酒后，独自驾车回市区的家中，但山路十三弯不在他的必经之路上。

其次，还有一个疑点，交警队的弯道监控视频显示，袁大通的汽车在坠江前，有一个先减速，再加速的过程。

减速可以理解，当时天很黑，路况不佳，并且前方有弯道，为了安全的确应该减速。但是他的加速过程，关仁川无法理解，似乎袁大通是想通过加速产生的巨大动能，撞破防护栏，他想自杀吗？

最可疑的地方在于，现在的袁大通生死未明。他的汽车在坠江点下游的三公里处被打捞起来，可是驾驶人不翼而飞。根据当时警方判断，袁大通在坠江后成功破开了车门，可是因为碧罗江的滚滚江水，还是丧了命。

那袁大通的尸体跑哪里去了？

关仁川咨询了钟玉婷，钟玉婷告诉他，溺毙者只要身上没有绑缚重物，死后必然因为尸体的密度变化，在浮力的作用下漂浮到江面。

警方和袁大通家人曾经沿着碧罗江搜寻了一个月，可是没有发现尸体。

假如说袁大通没有死呢？他在逃出逐渐下沉江底的车辆后，从某个地方上岸了，但他并没有选择报警或者回家，他有什么理由隐匿自己？他想制造假死吗？可是没有理由这么做。

关仁川一通分析后，得出结论：袁大通处于非生非死的状态！

“我靠，厉害了，你这是薛定谔的袁大通？”

钟玉婷不明觉厉。

关仁川解释道：那就只剩一个可能，当天晚上坠江的人，不是袁大通本人！

这时杨小艾搜集到了重要线索，王湘在担任艺术总监的时候，在一家培训机构考取了初级潜水证。

一个大胆的构想产生了：发生意外的那个夜晚，王湘驾驶袁大通的白色奥迪车，故意行驶到山路十三弯，冲进了碧罗江。之后王湘凭借潜水的能力成功逃离汽车上岸。

那王湘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可惜死去的王湘无法回答关仁川这个问题。

如果袁大通被王湘谋害了，那他的尸体又藏在什么地方？

这件事和聂立洋有什么关系？他为什么对袁大通的死讳莫如深。

有太多的问题萦绕在关仁川的脑海里，亟待解决。

关仁川拿出山路十三弯的地图，在王湘可能的上岸地附近有七个旅馆。

关仁川和杨小艾逐家走访，功夫不负有心人 ，第四家的旅馆前台回忆起五个月前的一个深夜，确实有一个光着上身、裤子湿透的男人来开了一间房。

前台调出监控记录，可以明显看到这个人就是王湘。

果然如同关仁川预料的那样，王湘上岸后，如果没人接应的话，他最可能的做法是找个地方换掉湿透的衣裤。由于事发在三月，当时的江水透骨寒冷，所以王湘应该找个旅馆或酒店暂时住下，等衣裤烘干后才回到山海别墅。

这时孙大海那边也传来了好消息，紫藤市商业银行证实，发生意外的当天上午，袁大通曾经拿着一张存单，从商业银行榆树路分行取走了978万现金。

后来这笔资金去向不明。由于袁大通家人并不知道这笔存单的存在，所以并没有向警方上报。

袁大通带着巨款，最后一个见的人就是聂立洋，但是聂立洋的证词里，却没有提到这一点。

现在作案动机有了，关仁川向李钢申请对聂立洋家的搜查令。

如果杨小艾的嗅觉没有错的话，袁大通的尸骨极有可能就埋在聂家后花园的枇杷树之下！

在等待搜查令审批的阶段，关仁川独自驾车来到聂立洋家。

他希望聂立洋能够主动交代，毕竟被警察搜出来，和自己承认，性质截然不同。

警方的政策是人性化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第三次见到聂立洋时，关仁川发现此时的他已经较几日前憔悴，脸上有深深的黑眼圈。

吴晓燕告诉关仁川，这几天他的丈夫彻夜难眠，似乎是有什么心事。

就在这个关键时候，聂飞飞又开始发病说胡话了。

他的眼前似乎出现了一个人，他兴奋地喊道：

“袁叔叔，来陪我一起玩泥巴！”

聂立洋见到这一幕，终于绷不住了，彻底爆发。

他疯了似的从园艺室拿了一把铁锹，冲到枇杷树下面，拼命地挖起来。

挖呀挖，挖呀挖。

几分钟后，一具腐尸从泥土里探出了头。

聂立洋扔下铁锹，不顾表面蠕动的蛆虫，拽着腐尸的脑袋，把它完整地拖了出来。

聂立洋当场跪下磕头：

“老袁啊，是我不好，是我鬼迷心窍杀了你！你要报仇就找我，别找我儿子！他是无辜的啊！”

事后，经过遗传信息比对，腐尸就是失踪的袁大通。

聂立洋坦白了杀死好友的原因：当时聂的公司出了状况，急需一笔资金，加上山海别墅的房贷，聂立洋感到自己走投无路了。

就在这时，好朋友袁大通听闻兄弟有难，从银行取来978万现金，驾车来到聂立洋家，无息借给他。

袁大通嘱咐聂立洋，不必急着还钱，等你度过难关再说。

当时在聂立洋家的还有作客的邻居王湘。

三人都喝了酒，王湘趁袁大通酒醉不省人事时，告诉聂立洋，你的公司未必能救过来，不如杀掉袁大通，私吞了这笔钱。

在金钱的面前，友谊是那样脆弱。

聂立洋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听从王湘的谗言，反正当时两个人合力把醉酒的袁大通用菜刀捅死，埋在后花园。

王湘则是驾驶袁大通的车，去制造坠江意外。

事成之后两人把这笔钱二八分账，聂立洋用沾满好友鲜血的钱救活了公司，保住了山海别墅的豪宅。

对他而言，他的人生又有光明了，他唯一失去的，不过是一个对他掏心掏肺的朋友而已 。

后来王湘被杀，聂立洋在巨大的心理压力下，把隐藏在后花园的恶行抖了出来。

此时，关仁川回忆起张莲的节目里面，聂飞飞见到的那个七眼怪。

七眼怪寻觅有恶的地方，在聂立洋家，确实隐藏着滔天的罪恶。

关仁川带着聂飞飞来到市第四医院精神科，面见精神科主任刘开言。

他要揭开聂飞飞见鬼的秘密。

最后，聂飞飞被刘开言诊断为邦纳症候群，一种视觉释放性幻觉症，主要特征为伴有部分或严重失明的复杂性幻视。他们会见到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例如鬼怪。

聂立洋杀害袁大通的那个夜晚，只有他的儿子聂飞飞在家。聂飞飞应该见到了他父亲杀人的那一幕。

自此，在邦纳症候群的作用下，聂飞飞见到了各种恐怖的鬼怪。他在心理暗示下，写下了那个代表袁大通姓氏的拼音。

又或者，那不是袁字，而是冤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