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幼薇沉目嗯了一声，旋即眼神古怪的瞟了他一眼，却是出于信任，没再多问。

白幼薇拉开椅子，站了起来，整理着桌上的卷宗，打算带回去接着看。

桌上有一摞厚厚的卷宗，她展开雪白的藕臂，去揽的时候，发现骨架太小，她一个人，明显抱不下。

她尴尬的看着王冕。

王冕心领神会，连忙弯腰，在她后面帮忙。

帮忙接书。

两个人走到幽静的鹅卵石小路上。

王冕撇过头去，望着她，问道：“你为什么如此热爱破案？并且废寝忘食，孜孜不倦？”

仿佛，这个破案在她的眼中，比男人还要重要。

白幼薇轻疑了一下，给出一个答案：“只有当我在侦破一桩桩血案的时候，才能感觉到生命是在不断逝去的。我才能更加深刻的感知到，自己存在的价值和意义。”

“你这话，若是让普通老百姓听去了，估计分分钟就要骂街。你呀，就是投胎投得太好，缺少社会的毒打。”

面对他的调侃，白幼薇淡淡的反驳道：“人类总是如此。从未有过知足的时刻。穷得时候想要富裕，富裕了，想要权势。啥都有了，又想要抛下一切的自由。等自由了，又懒得种田了，还是想要回归繁华。”

王冕摇摇头：“我觉得你说的不对。”

“哪里不对？”白幼薇好奇的走在左边，道。

王冕走在右手边，笑呵呵的道：“有一句话，说的好，叫做知足常乐。可是，只有当你攀升一个阶级之后，你才会发现，你根本无法安稳的停留在这个阶级。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

王冕说教的道：“有一句话，叫做一将功成万骨枯。”

“有什么问题吗？”白幼薇不解。

王冕继续道：“这句话，适合于任何一个行业。卖菜的、下棋的、赛马的……等等等等。”

“细说。”白幼薇俏皮的道。

王冕举了一个例子，道：“比方说，大夏初期，建国，为了促进经济的流通，开始大量的印钞。而这些钞票，若是稳定投资，每年升值一个20%。”

白幼薇聚精会神了起来。

王冕：“我们拿30万的银两开始计算，60年后，这些资产将会超过700亿的银两。但是，钱是不可能凭空生出来的。那么，这多出来的700亿，又是从哪里来呢？再过个五百年，这700亿又会滚成何种的恐怖数值呢？”

白幼薇神情恍然的一愣，手中的卷宗，洒落在了脚边的青草上：“也就是说，只要纸钞可以无限的加印。战争就会无法避免？”

“嗯。当努力劳动，却依旧过不好一生，富裕不起来。这便说明，有寄生虫，偷走了这一切。而即便没有这种纸钞，一个家族的崛起，只要足够的平稳，也依旧会在一千年内吞噬全世界的财富，逼得全世界为之打工。”

白幼薇道：“那我们应该怎么做？”

王冕笑呵呵的道：“那不是我们应该关心的事情。当一个家族强大到那种程度，若不依附于皇权，那不过是一个随时可取的钱袋子。但我今天想说的是，任何行业，任何职业，任何领域，其实，只要你坚持到了最后，你一个人，就能吃掉这个行业70%以上的资源。那是数以百万的同行，失败者，努力想要获得的一部分成果。但是，赢家通吃。”

白幼薇的悟性极高，顿时间，心中涌过了一抹暖流。

此刻，那一句：我努力了一生，也没有过上美好的生活。

在两个人的眼中，就如同一个笑话。

这一刻，两个人在月光的清辉之下，在凉爽的夜风中，相互对视一眼。

他们都没有说话。

但从此刻开始，他们也是再无迷茫。

“谢谢。”白幼薇小声的道。

“不客气。”

……

……

经济、家族、乃至任何一个领域，都在养育一头怪物，一头不断膨胀，在指数爆炸的那一刻，吃掉这个地方全部资源的怪物。

没有人可以扼制这头怪物的成长。

连它自己也做不到。

而当这头怪物成型的时候，没有资源的高阶级，会迫于无奈的压榨下一阶级，以此类推。

直到最底层，忍无可忍。

这时，皇权若是不整点幺蛾子，那么，最底层，必然会揭竿而起。

饥荒，易子而食，冻死骨……从来就没有选择。

而在皇权时代的这个大怪物，必然是皇权，或者依附于皇权的一个家族。

而毁灭一个小国，往往只需要将一个名叫负债的雷，提前埋进这个国家，然后不断地将它养大，养大，再养大，养到全世界的经济，加在一起，都无法为其填坑。

到那时，哼哼！

女人，将不再是女人。

职业，将再无合法与不合法。

再无高低贵贱。

只是悔恨，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呀！

……

……

白幼薇租住的房屋，三室一厅，远比王冕想象中的要小。

令人意外的是，她的身边，只配备了一个丫鬟。

平时的吃穿用度，都是从京兆府调用。

马车、车夫，也是从京兆府白嫖而来。

但是，王冕走进了古色古香的小屋之后，还是被里面的简约到有一些捡漏的设计，给深深的震惊了。

“你这屋子，都快跟我家，有的一拼了！”王冕想起了自己的小狗窝。

当然，白幼薇的房间，还是超过他太多太多了。

至少有个丫鬟，帮忙收拾。

白幼薇道：“我就是烦家里人太多，所以才搬出来住。还是这里清静。喝？”

她取出柜子里的一坛酒，倒了一杯，递给了他。

“这是什么？”王冕用鼻子嗅了嗅：“好香啊！”

“我们家乡的一种甜酒。”

你们家乡？那岂不是来自于神族？……王冕接过了杯子，一饮而尽：“我试试，嗯，超级好喝，只不过、只不过……”

王冕愣在了原地，只觉得自己的灵魂，不断地被电流，洗涤而过。

这是他从未有过的酥爽之感。

白幼薇呵呵的笑道：“这酒，能够洗涤心灵，净化灵魂。”

“这哪里是净化，简直就是直击灵魂的最深处。”王冕第一次体会到如此神奇之物，对神族，顿时心生向往，只觉得自己此刻，是那个刚刚进大观园的刘姥姥，乡巴佬一个，没啥见识。

土鳖冕道：“还有吗？我还没尝出味道，就没了。”

“有的。”白幼薇给自己倒了两杯，喝掉后，收起了杯子，关上了酒柜，锁好，道：“但是，这种酒，只有我们本族人，才能天天喝。你的体质，喝一杯刚刚好，再喝多了，灵魂会溃散，离开身体的。”

王冕：“……”

此时无声胜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