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说之时，李杰睁开眼睛，眸中的冷意毫不掩饰，是他对往日的回忆，也是对未来的笃定。

石天张了张嘴，终究是说不出话，慢慢低下了头。

晚间，李杰张身边的几人全都召到面前。

“偷袭的朕意已绝，你们莫想着劝阻，直说该如何做安排。”

宋亮和张睿对视，石家兄弟都低着头一言不发。

李杰的手指落在桌上，轻轻地敲打声在寂静中格外明显。

张睿说：“可以分成两部分，一部分烧粮草吸引视线，另一部分直接去偷袭，不惜代价重伤朱温。”

他们的本意就是伤到朱温，如此安排倒也算可以。

李杰敲击桌面的动作停下，屋中陷入寂静。

“你的提议很不错，但有一点没有考虑到。”

张睿下意识问：“哪一点没考虑到？”

“朱温若知晓我们会去偷袭，又当如何？”

张睿心头一跳：“这个……”

“我们想到的，朱温身边谋士众多自然也能想到，来来回回的几手，皆是万变不离其宗罢了。”

李杰想要一个万无一失的安排，但也清楚世上没有所谓的万无一失。

“朕求的不多，如你话中所言，必须要不惜一切代价的重伤朱温。”

这是最紧要的目标，亦是最关键的一点。

张睿深吸一口气：“宋将军，你可有安排？”

被点到名字，宋亮稍稍抬起眼皮：“我？我想着应该分三队。”

李杰眼角一跳，张睿这边是兵分两路，到宋亮嘴里就成了兵分三路。

罢了罢了，先听听宋亮怎么说。

打定主意，李杰朝着宋亮一抬下巴：“说说具体的。”

宋亮起身行礼，答道：“皇上先前的顾虑臣明白，也能理解，但张将军的安排也有道理，兵分两路怎么想都是最好的，只是被刺杀的人有了准备，失败的几率当然也大。”

宋亮未直接说出计划，而是先将先前的话语做了总结。

李杰静静听着，宋亮这么说，定然是补上了顾虑。

果不其然，下一瞬宋亮就说出了两个字。

“死士。”

李杰额角微跳：“死士？”

“对，想应对朱温只有派出死士，抛弃一队，再抛弃一队。”

“只为重伤朱温，抛弃两队人未免太……”

“皇上心善，可战场上没有心软的余地。”

李杰的话被宋亮截住，他也不觉得恼火，只是看着宋亮，心里莫名有种被打击了的感觉。

可李杰也知道，这句话宋亮没有说错，只是太直，就不免让人觉得恼火。

干咳几声，李杰顾左右而言他地说：“可朕的意思是……”

“皇上还是留在这里为好。”

宋亮再次截住李杰的话。

两人对视，李杰冷哼：“你是皇帝，还是朕是皇帝？”

宋亮行礼：“您是皇帝。”

“既如此，那朕说话就有用，你如此再三的截朕的话，就不怕朕迁怒于你？”

宋亮眼都不眨地说：“圣上是讲理之人，臣觉得自己的话说的有理，所以不怕迁怒。”

李杰被气笑，指着宋亮说：“你这是有恃无恐。”

宋亮继续道：“这也是皇上给的有恃无恐。”

两人一来一回的说着，到最后反而是李杰被说的哑口无言，气的一拍桌子就赶人。

“走走走，朕不想看见你们，赶紧走。”

四个人起身，宋亮到门边又回头说了一句。

“无论皇上怎么说，臣都坚持先前的话。”

李杰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可手一伸，拿起旁边的茶盏砸了过去。

“都给朕走。”

“砰”一声，茶盏砸在门边上，然而被砸的四个人却大步的离开，顺手将门关上。

李杰指着门口，手抖了几下，最后无奈的摇摇头，真是他给的有恃无恐。

隔了半个时辰，李杰到何漪的房间，半是恼火半是调侃的说了这件事。

“你说说你说说，朕就是少说了几句话……”

何漪望着脸上带笑的李杰，接过侍女递来的帕子：“皇上很高兴。”

李杰冷哼：“朕这不是高兴。”

他拿了帕子给自己擦脸，待何漪将帕子重新浸入水中，又道：“朕这是生气。”

何漪抿嘴轻笑，扭头让侍女将热水端下去：“既然皇上生气，那臣妾就得拿一件让皇上高兴的事出来。”

李杰好奇：“漪儿有什么让朕高兴的事？”

何漪从床头的枕下取出一个信封：“那边送了信来。”

那边？涯州！

李杰的疑惑在一瞬间被喜悦代替：“快快快，拿来给朕瞧瞧。”

涯州送来的信，一定有他子女们的近况。几张

信封一打开，就从里面掉下了几张照片，李杰拿起，招呼何漪与他一起看。

总共四张，第一张是百姓在农田里耕种，第二张是五个孩子，第三张是粮食满满的仓库，第四张则是……灯火通明的夜景。

李杰勾起的嘴角看到第四张的时候平复下去，思及如今的情形，再对比涯州的百姓，无异于一天一地。

“皇上。”

李杰回过神，握住何漪的手：“怎么了？”

何漪目光中带着关切：“您没事吧？”

“朕能有什么事？”

两人的视线对上，何漪抿了下嘴，思索再三，还是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她想，皇上应该有自己的想法，她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做些打扰。

“没事，是臣妾在胡思乱想。”

李杰目光微凝，最后只有脸上一点点笑容，往深看看不出任何异样。

城外，朱温在夜色中安排防守，看着四处隐藏的弓箭手，朱温脸色沉了下去。

“大人，防守的人都已安排好，夜色已深，大人还是快些歇息吧。”

谋士带有几分关切地说。

朱温没有理会，视线扫过四周：“继续排查，我要确保万无一失。”

“大人。”

朱温无视后方谋士，大步进了火光照不到的地方。

谋士无奈，却不敢慢一步：“大人。”

“闭嘴！”

朱温眼中带着火气，他在这儿忙，可不是让人在后面扯后腿。

“立刻滚开，别在这里耽搁我时间。”

谋士愣住，低着头后退，再不敢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