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真正地打起来，众人才知道什么叫作惊天动地。

哈娜也不再像是单纯地揍他，狂暴的龙爪撕得他肠穿肚烂，血和肉流了一地红。她自己也没有多好过，一条腿都快断了。

众人有心去阻拦，却发现以他们的体能根本拦不住，上去就是一死。连龙族都扛不住的伤害，他们又有什么本事呢？

阿道夫命两个恶魔将西露芙悄悄地送回了山洞，自己则留在现场观战。

那两个恶魔有幸看见秦史皇和哈娜对打的惨状，登时就对新领主肃然起敬，觉得他真是个能忍痛的大男子汉。

当然，这一切都建立在秦史皇可以迅速自愈的基础上，否则他也活不了。

沙利叶有些迷惑地问：“怎么哈娜看起来要比秦史皇还强一些？”

拜兰解释说：“这不是吞噬巨兽的本体形态，可能因为秦史皇的原因，它的本体被暂时压制，只能靠人形输出。”

沙利叶点点头，明白了。

单靠人形的话，秦史皇当然打不过半龙化的哈娜。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后，秦史皇逐渐开始显出颓势。他本来就只是一头靠绝对力量取胜的魔兽，根本就不懂作用人形。

哈娜就不同了，她在半龙化的时候体能调到了最佳。很快她就单手提着秦史皇的衣领子，将他狠狠摔在花田里。

这本来是她要给秦史皇看的一个惊喜，结果现在被毁得面目全非。

这一次她是真的狠，光是把他摔下去还不够，她一手捅进秦史皇的肚子里，为了防止他自愈，她连手都没有拔出来。

沙利叶不忍直视地说：“太狠了。”

阿道夫饶有兴趣地说：“原来是我杞人忧天了，秦史皇根本就打不死。”

沙利叶：“…………”

拜兰捏着先前装药的玻璃瓶，脸色有些凝重地说：“回去后我会查看一下瓶子，一定要找出来西露芙添加了什么东西。”

阿道夫嗤笑一声，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她应该加了自己的血。记得上一任领主说过，恶魔的血可以使吞噬巨兽变得狂躁，只知道杀戮。”

拜兰眼睛一亮，说：“对，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龙之血是秦史皇的契机，那也恶魔的血就是吞噬巨兽的契机！”

沙利叶不是很懂，但他直接这会是个大秘密。

拜兰看向秦史皇，他已经被制住了。至少此刻，他逃脱不了哈娜的龙爪。

阿道夫：“有解决的办法吗？”

“有。”拜兰神情认真地说：“喂他喝哈娜的血，秦史皇的意识就会回来。”

沙利叶有些为难地说：“现在哈娜的意识也不清不楚的，恐怕靠近不了。”

拜兰：“我手里的药剂可能都被西露芙动了手脚，只能用哈娜的血。”

沙利叶叹了口气，说：“我明白了。”

阿道夫默契地召唤出长剑，试探性地靠近花田中的两个人。

沙利叶轻声说道：“你小心点，她毕竟是龙魔王。”

但刚一说完，他又想起来面前的恶魔同样也是魔王，于是那句话说出来的感觉就像是让他吞了几只苍蝇。

阿道夫似笑非笑一声，提着剑飞过去。

就在这个时候，沙利叶弯弓搭箭，只等一有危险就掩护阿道夫离开。

但花田中的两个人极为安静，阿道夫靠近之后就收了剑，企图唤醒哈娜的意识。他知道秦史皇没指望，但哈娜不一样。

她只是受到契约影响，只要给出一点甜头她就会心甘情愿地“醒”过来。

于是阿道夫轻声说道：“你的哥哥就快醒过来了，开心吗？”

果然，哈娜听到这句话后，眼珠有些缓慢地转动了一下。

阿道夫心道有用，连忙又说：“你不要动好不好，只要你不动，他就能恢复原样，喊你龙……巨巨。”

这个称呼似乎刺激到了她，以至于她猛地甩了一下头，龙爪按着的秦史皇发出一声魔兽特有的低吼声。

阿道夫在心里暗暗地舒了口气，心想龙族先知那老家伙幸好是没有骗他的。

想到这里，他试探性地将剑尖伸向哈娜流血的大腿。他本意只是想接一些血，没想到哈娜对着他的剑喷出了一口火。

幸好阿道夫收得及时，否则连自己的胳膊都要赔进去。

他脸色有些难堪地说：“好，我不动，那你自己来好不好？”

这是他一生中最温柔的时候，哪怕是从小就相处着的西露芙，也没听过他用这种不可思议的语气说话。

在西露芙看来，她的哥哥只是个道貌岸然的恶魔，总是用恶心的语气喊她“亲爱的妹妹”，但其实里边没有一丝真心。

他们，只是彼此的对手和食物。

思绪乱如一团麻，阿道夫难免变得焦躁起来，因为哈娜油盐不进，软硬不吃。

这时，沙利叶走了过来。

他倒是不怕死，直接把弓背了回去，拍拍阿道夫的肩膀说：“你回去，我试试。”

阿道夫乐得不用管这事，当即就起身离开了。

沙利叶毕竟与哈娜相处过，他虽然不是很了解哈娜，但也知道一些。他看向满脸痛苦的秦史皇，突然有些不忍心。

他问哈娜：“你愿意为了他付出你的生命吗？”

哈娜怔愣地抬起头，眼神逐渐恢复了清明。

沙利叶又说：“你不愿意，因为你连帮他都做不到，你只会像这样懦弱地逃避。你看看他的样子，他只会感觉到痛苦。”

哈娜清醒过来，灵动的眼睛看了看他，又紧紧地落在秦史皇身上。当她注意到自己的手插在秦史皇的肚子里时，登时脸色就白了下来，抬手想要松开。

“别动！”沙利叶眼疾手快地制止了她，抓着她的手腕说：“别动，只有你能帮他。”

哈娜转头看向他，问：“我怎么样才可以帮哥哥？我愿意……付出生命。”

沙利叶松了口气，笑说：“我知道，但现在只需要你喂给他一点血。”

哈娜顿了顿，毫不犹豫地咬破了自己的另一只手腕，将伤口压在秦史皇嘴边，任由自己的血流进去。

沙利叶：“…………”太血腥了，稍微有点少儿不宜呢。

随着她伤口的愈合，秦史皇的嘴唇逐渐染上了饱满的红色。沙利叶看她还想把伤口咬大，连忙制止了她。

他说：“够了，我都快看不下去了。”

哈娜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拜兰看这边的情况稳定下来了，这才彻底地松了口气。

阿道夫好整以暇地说：“这只兔子还挺勇敢的。”

拜兰一愣，眼里就只剩下沙利叶面不改色的样子。这大概就是勇敢，可她却一直忽视了沙利叶这份美好的品质。

另一边，秦史皇彻底地安静了下来，一动不动。

沙利叶帮助哈娜抬起自己的爪子，任由秦史皇自愈好肚子的破洞。等他缩回自己的手时，才发现手心里多了不少血口，都是哈娜龙爪上的鳞片割破的。

他惊叹于龙族的强大，同样也惊叹于它们的魅力。

精神世界里，秦史皇终于追上了吞噬巨兽，它正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秦史皇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尽管他挺喜欢这头魔兽的，但它留下来只会是个巨大的隐患，毕竟……一山不容二虎。

他眼里浮现出一抹杀意，正要动手的时候却眼前一黑。耳朵里传来哈娜的声音，她在轻轻地呼唤着他。

秦史皇睁开眼，什么也看不见。他足足愣了好一会儿，这才后知后觉地脱掉了眼睛上蒙着的布条。

这个人类特有的动作证明真正的秦史皇已经回来了，沙利叶扬起大大的笑容，表达了对他劫后余生的愉悦之情。

然而秦史皇只是扫了他一眼，之后就紧张地看向哈娜，问：“你没事吧？”

沙利叶：“………呵呵。”

哈娜眼睛一亮，乖巧地回答说：“哥哥，我没有事。”

沙利叶酸酸地说：“腿都快被你打断了，还说没有事？”

秦史皇一愣，连忙坐起身。

他的动作使他的肚子一阵剧痛，可他却看不到任何伤口。他觉得自己又被哈娜给捅肚子了，但他不敢说出来。

哈娜紧张地看着他，小声说道：“对不起，哥哥。”

果然………

秦史皇仿佛明白了一切，但他还是坚持去看哈娜的腿。与他特殊的体质不同，哈娜的自愈能力是难以愈合重伤的。

不看不知道，一看就连沙利叶也吓了一跳。

哈娜的腿呈一个古怪的弧度弯曲着，明显是骨头错位了。可她一声不吭，平静地好像感受不到疼痛一样。

沙利叶心口有些发酸，起身说道：“我离开一下，拜兰会过来治伤的。”

他得承认自己看不下去了，原先他不懂什么叫做“爱”，现在他懂了。那是一种虚无缥缈的存在，超越了痛苦和生死。

就像秦史皇和哈娜，他们之间的“爱”是任何利器都不能够斩断的。

秦史皇有些忐忑地将手放上去，温声地问她：“疼不疼？要和哥哥说啊。”

哈娜摘下身旁的小花，因为刚才的打斗，这一片花田基本上都被压倒了。她手里的这朵花也饱受摧残，花瓣折了，但落在秦史皇的眼里更惹人怜爱。

哈娜有些失望地说：“我不疼，但是这些花一定很疼。哥哥甚至还没有看到它们，就已经坏了。”

“不。”秦史皇握住她的手，满眼都是她一个人的影子，他说：“我已经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