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参死了。

死在众目睽睽之下。

一剑封喉斩首，死得不能再死。

陆擎苍扒开大河之间，双目血丝崩裂。

刹那，天际之间，雷电海潮汹涌翻滚，雷蛇乱窜。

毒蛇獠牙直指，大江之下的秦琨羽。

秦琨羽微微闭着双眸，身子摇摇晃晃，嘴角微微上扬，看着雷蛇从天坠下。

五境雷霆之威，万钧难挡。

琉璃和流莺虽然持剑在此护道，可她们护的人是林厌离，而非他秦琨羽。

不过，这也没有什么好抱怨的，毕竟人家愿意来此陪护问剑一场，已然是天大的恩情。

秦琨羽看了眼脚下的头颅，长剑缓缓抬起，对准天上雷蛇獠牙，奋力递剑。

森——

剑意大起，一道蜿蜒绵亘的剑光瞬闪及至，一路而过，草木皆斩。

秦琨羽呆呆望向天幕。

那里，有一道素白身影，静立于雷霆暴雨中。

纤细手臂上，握着一柄绯色长剑，剑尖指天，风姿卓绝，清华高洁。

“秋雨师父……”

秦琨羽呢喃一声，浑身气力被抽空，身子一倒，软瘫在地上，幸好林厌离眼疾手快，伸手一拽，将秦琨羽送到了身旁的太师椅上。

浑身是伤的狼狈之人，既然问剑胜了，就要收场漂亮，倒在地上实在难看。

丹霞宗弟子看着云霄中那位独立于世的仙子，双眼难以挪走，心脏跳动如鼓擂。

持伞少女见到女子，身形随风飘落几丈，与女子持平，朝前踏一步，施了个礼道：“恭喜儒雅仙登临云颠。”

“多谢皓玉道君。”女子弯了弯腰肢，回敬一个福礼。

礼罢，女子仰头望向老者，“可以收手吗？”

女子声音柔软温婉，清雅如画，令人不禁心生柔惜。

陆擎苍额头青筋崩起，右手雷蛇膨胀百米宽阔，面色不善道：“他杀我孙儿，你让我收手？陈秋雨，你还不够格。”

女子沉默下去，并不接陆擎苍的话，反而降落身子来到林厌离身前。

林厌离眼睛眯着，笑着伸出手掌。

陈秋雨微微躬下身子，乖乖将脸贴在林厌离的手掌上。

陈秋雨：“我五境了。”

林厌离左手竖起大拇指，夸赞道：“嗯，真棒！”

丹霞宗人见到这一幕，陷入一片寂静。

若是没记错的话，陈秋雨是江晚离的小徒弟，林厌离是江晚离的女儿，论辈分，两人似乎属同一个辈分，可论年纪，陈秋雨可是大了林厌离好大一圈。

年纪小的向年纪大的人撒娇，这是世间冷暖常情，可年纪大的向年纪小的人撒娇，那便显得十分诡异了。

陆擎苍脸色阴沉，身旁雷霆闪烁，见陈秋雨并不理会自己，心中浮躁更盛。

“别以为突破瓶颈有能耐跟老夫叫板，多出一个五境又如何，老夫叫你们一起留在此处！”

说罢，右臂处的雷霆凝聚兽身，变作几头饿狼匍匐在他的身侧。

陈秋雨抬起眸子，右手松开，手中那柄绯色长剑流蹿浮空，凝聚实体。

那是一位面上带有面纱的女子，一身衣裳绯红似火，衬得她肌肤如玉，美艳窈窕。

她踏前一步，如履平地，身影缥缈，右手一挥，四柄长剑在身前现身，模样俱不相同。

“浮屠四剑！”

陆擎苍脸色不由变化，周围雷兽更是在一晃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说起浮屠四剑，就必须从江晚离说起。

浮屠四剑曾是江晚离的佩剑，乃是世上少有的四柄半仙兵组成的剑阵。

可谓成也晚离，败也晚离，这四柄半仙兵也因江晚离成就了凶剑名声。

后来，江晚离突然消失，陈秋雨成为了千魔宗的宗主，接下了四柄半仙兵，将它们祭炼本命飞剑。

因此，陈秋雨也有两把本命飞剑，一把从小温养到大的“清雅”，另一把则是由“浮噫”，“屠洱”，“四嬗”，“剑莳”四柄半仙兵组成的剑阵“浮屠”。

也由此，修行界有了儒雅仙子四境斩五境的传说。

林厌离看着浮空而立的绯衣女子，双目闪光，浮屠看起来好像比以前更好，照这种趋势下去，说不定浮屠能将半仙兵的“半”字去掉，成为真正的仙兵。

再将目光放在陈秋雨身上，林厌离心湖澎湃。

一个手持仙兵的五境大修，想想就带劲。

浮屠立空，右手一摊，朱唇轻启道：“浮噫，屠洱。”

一声轻唤，浮空的两柄飞剑立马跳起，一左一右，挡在陆擎苍身前。

“你想留得下我们？”

两柄长剑发出嗡鸣震荡，剑光四溢。

“今日屈辱，老夫记下了。”陆擎苍眼珠浸血，手掌五指骨头脆响不断。

“屈辱？”林厌离冷笑一声，朝前踏出一步，“就许陆参杀得秦琨羽，就不许秦琨羽杀陆参，你个不要脸的陆老狗，先前叫喊你一声前辈，你真当自己算个正经货色了？”

陆擎苍双目睁大，有些难以置信，世风日下，没想到这个黄毛丫头居然有胆量骂他。

林厌离看到陆擎苍脸色变化，继续喝骂道：“堂堂五境，竟然对一个二境修士出手，要不要脸啊，你可记得苏权夫子的词，左牵黄，右擎苍，我看左边牵的应该是你！”

陆擎苍擎苍气得胸膛剧烈起伏，眼神狰狞，可又不知回应什么，见陈秋雨和浮屠护着林厌离，嘴里牙齿咬碎几颗，只能将这口气咽进肚子里。

陈秋雨缓步走到秦琨羽身前，颔首笑道：“这次的剑出得很好。”

秦琨羽摇了摇头，“都是取巧，借了林厌离的剑。”

陈秋雨：“有时候，借剑也是一种本事，从今日儿开始，你就以我徒弟自居吧。”

秦琨羽双眸一亮，“秋雨师父，我这是从记名弟子成为嫡传了？”

陈秋雨默认点头道：“等你返回了千魔宗，我再教你剑术。”

李竹酒抱着剑蹲在一边，见陈秋雨和秦琨羽说完话，伸手推了推太师椅，轻声道：“借力的感觉怎么样？”

秦琨羽扯动伤口，凄凄惨惨着哼唧一声，随后嘴巴勾起，“我发现软饭吃起来真的很好下嘴，不过我不想吃林厌离的。”

“嗯？那你想吃谁的？”

“那人姓李，怀中捧竹，腰间悬酒。”

“嘿，你胃口挺大呀！”李竹酒眼眸睁大，手中竹剑敲头。

秦琨羽认真道：“我喜欢。”

李竹酒将竹剑塞入秦琨羽怀中，猛地转身。

沉寂半晌后，有声音传来。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