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再残酷的炼蛊，最终都会有一个蛊虫爬出瓮缸。

可是在这座文字牢笼内，将会是一座只为杀戮而生的战场，哪怕有人能活到最后，站在牢笼之外的方知微也不会允许他们活着走出去。

半空中，一直提不起兴趣观战的雷谟终于是打起了精神，笑着说了句，“这才有点意思。”

他又问道：“这姓方的小子是不是跟温裕有过节？”

白伶笑着点头，“温裕最是跟这种读书人不对付。”

雷谟幸灾乐祸，“要么就别做读书人，要么就做能和温裕聊的来的读书人，除此之外，都是自找苦吃。”

白伶笑着点头，“能与温裕聊的来的读书人，日后只会越来越少。”

因为日后的读书人，会越来越少。

文运衰退，武运再次升起，便是以后的大势。

顾天趁着突发的变故调息气机，被慕容怀惍捶击涣散的力量终于是再度攀升了起来，溃烂的胸膛已经结痂，佛陀业火的治愈能力超出了少年郎的想象。

几乎在这半盏茶的功夫中，一身伤势便是恢复大半。

谢娘没有催动身法，走至顾天身前五十余丈处停驻，说道：“方知微要屠杀全城之人，也许只有你能例外，我可以跟你做个交易，雪儿归你，助我离开。”

顾天看了一眼远处矗立而起的文字牢笼，心头压抑逼仄，他曾被方知微祭出的五座文字牢笼囚困了大半日的光阴。

无论是抱刀术还是佛门心印，皆是攻不破方知微祭出的牢笼，而眼前这座囚困整座城池的文字牢笼又比那日的五座牢笼坚固太多，少年郎没有信心能够破开。

他双眼如鹰隼般紧盯着谢娘，问道：“你怎么知道方知微不会连我一起囚杀于此？”

谢娘回答的很干脆，显然是不想耽误时间，每在这里多待一刻，心头的危机感就强烈一分。

对于这个擅长养蛊的草鬼婆来说，从来都是她旁观蛊虫之间的厮杀，根本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成为蛊虫，她说道：“我赌方知微不会杀你！”

顾天说道：“与其把性命押注在别人身上，不如自救。”

谢娘言简意赅，“在方知微面前，没人能自救。”

顾天说道：“那条蛇蛊对我无益，想要我成为你的质子可以，我只有一个条件。”

他指了指第五重阳与第五虎，“把他们俩一并带走。”

谢娘没有丝毫犹豫，“好。”

方知微轻轻睁开眼，雪白大袖一甩，一座丈余大小的金色牢笼凭空悬浮，金色牢笼流光溢转，几十枚小字飞游。

“方知微，快放你柳爷爷出去，你的学问，我解不开！“

柳灵郎气呼呼的抱着柳根大啃不已，小肚子鼓涨涨的，不知是被气的还是吃多了撑的。

天下间竟然真有你柳爷爷解不开的学问！

柳灵郎如何能不气。

前几日方知微跟柳灵郎打赌，方知微以学问祭出文字牢笼，只要柳灵郎能解开学问根只，那么方知微就承认自己是个孙子，没有多少心机的柳灵郎没多想，一口答应了下来。

这几日柳灵郎搜肠刮肚，把能想到的学问都想了个遍，依旧没有找到学问根只所在。

当日方知微就曾说过，柳灵郎知道的他都知道，柳灵郎不知道的他也知道。

方知微对于柳灵郎的咒骂充耳不闻，笑着对顾天说道：“你可以当那草鬼婆子的质子，我也会放你们安然离开。不过只要你走出了拜侯城，柳灵郎必死无疑。”

柳灵郎这才察觉到氛围有点不太对劲，怎得你柳爷爷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拜侯城就乱套了？

他笑嘻嘻的说道：“方知微你这条狗东西又偷屎吃，啃独食的玩意！看戏也不叫我？”

话刚说出口，柳灵郎突然发现好像连自己也一并骂了，这就很尴尬了，赶紧大啃一口柳根来压压惊。

方知微根本不搭理这个小东西，接着对顾天说道：“你们两个只能活一个。”

柳灵郎怒从心底生，这狗东西竟然敢打你柳爷爷的主意！旋即怒骂道：“搅屎棍，你再给你柳爷爷说一句！”

方知微眼神森然，大袖一挥，“闭嘴！”

文字牢笼蓦然收缩，流溢的文字宛如几十把飞剑，向着柳灵郎暴刺而去，片刻间便将这小东西刮刺的遍体鳞伤。

热泪从柳灵郎眼中翻滚着，咆哮着涌出，好似呼啸的海潮般，他整个身子都在颤抖，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心寒，他从来没有想过方知微会如此对待自己。

当时慕容家花天价从外面买了一桩秘辛来捕获自己时，就是方知微悄悄出手救下了自己。

这一切，都是算计么？

柳灵郎不傻，相反的，攒了一肚子奇闻怪谈的小精怪极为聪明，此情此景，他已经知晓方知微并不是在跟他开玩笑。

狗屁的打赌，分明就是方知微在设计害他。

柳灵郎热泪涌泉，不再是以往嚣张的行径，而是有气无力的问道：“知微哥哥，你真要杀我？”

方知微轻轻吸了一口气，“方家书楼保不住，因为那是一座牢笼！你说过的，要是方知微对你不起，你就将方家书楼啃个精光，让方家文运流散，而且大家都不会伤心的。”

“我以为你在开玩笑！”

“我并没有跟你开玩笑。”方知微面色平静的说道：“方知微在方家书楼内，从来不会开玩笑，你知道的。”

柳灵郎这才想起来，只要方知微踏入那栋书楼，从来都是神色端庄，心情压抑，就跟囚犯被打入了大牢一般，他从来不会在书楼内说笑。

那是一座牢笼，没有囚犯会有心情在牢狱之内说笑。

柳灵郎擦了把眼泪，可泪水像是决堤了，怎么都是止不住，透过泪水，方知微的身影变得模糊了起来。

以往脾气那么好的知微哥哥好像变了一个人，看起来是那么的可怕。

柳灵郎仍是倔强的说道：“知微哥哥，你怎么变了，变得小叶子都不认识你了。”

方知微面有微笑，只是此时看起来却是让人不寒而栗，他说道：“方知微从来没有变过，你只看到了方知微某个无关紧要的一面，你从未看清过真正的方知微，整个拜侯城没有一个人能看到真正的方知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