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知微苦笑摇头，以往行走在城中街市之中时他之所以不愿与城中之人多说什么就是因为城中人根本就没有一个聪明人。

他也就懒得跟人多费口舌，仅仅只是点头微笑，原本以为这个少年郎跟那些凡夫俗子不是一路人，现在看来还是高看他了。

天地间，能跟他方知微聊得来的，真不多，至少整个拜侯城一个都没有。

方外仙人或许可以，但这个方家公子哥从来不愿访仙，委实是在书上见识过太多！

方知微不再理会顾天，笑着看向泥脸僧，说道：“尊者应该能够召唤出降魔图之中的万魔助战吧？”

其实泥脸僧对于方知微的观感颇佳，两人大致能算是一种泥沙同渠鱼虾共聚的情况。

二人皆是心狠手辣却又极不好相与的主儿，站在时轮金刚虚像之上的三头八手金刚之体微微点头。

方知微又笑着说道：“在下想跟尊者做一笔交易，先别急着拒绝，这关乎到尊者能否凝聚出大乘空色大手印明妃之体，也就是大乘时轮金刚之体。”

原本泥脸僧是要拒绝方知微的，毕竟这方家公子哥的心肠和谋略不是他所能猜度的，只是听到这笔交易关系到祭炼大乘时轮金刚之体一事后，他才没有急于拒绝，只要是关于时轮金刚之事，再大的险都值得一冒。

泥脸僧沙哑说道：“什么交易？”

方知微将手中以纯粹金色文字凝聚而成的管毫大笔猛然点向楼大骨，眼中杀机毕露，“尊者若是能将楼先生击杀在此，方知微便告知尊者祭炼大乘时轮金刚之体的法门！”

泥脸僧嗤笑一声，显然认为这是他的虚妄之语，时轮金刚之体乃是时轮宫无上要秘。

就算是四大宫之首的布达拉宫对于时轮金刚的炼祭之法都丝毫不知，更何况这个偏居一隅的野小子？

他讥讽说道：“本尊者谢过方施主的热心肠，不过炼祭时轮金刚的法门却是不必劳心方施主了。”

方知微不以为意，接着说道：“前几日晚辈在家族书楼中读了不少关于密宗的卷宗，关于时轮宫的事迹晚辈也是有所了解，又侥幸从某本密宗心经之中剥离出了炼祭时轮金刚之体的法子。”

泥脸僧讥讽之色愈甚，难得挤出一丝僵硬的笑意，说道：“看来方施主真是我密宗一教的灵童转世了，要不本尊者这就折回西域，召集四宫十二寺杀至那座半壁天之地。”

“将你这灵童转世之人从那个读书人手中夺回来，集合西域所以势力，想来是能够打得过那位读书人的。”

这显然是一句嘲讽。

方知微依旧微笑，就这么点嘲讽，无关痛痒而已，“敢问尊者，贵教可曾出现过两尊时轮金刚共存一宫的情况？”

泥脸僧又要出言嘲讽，方知微却是不再给他机会，摇头说道：“从未出现过，甚至连一具都已近千年没有出世过了！”

他指了指泥脸僧手持的降魔图，轻声说道：“这幅降魔图就是祭炼出时轮金刚的关键，时轮金刚一直都在时轮宫，时轮宫也一直都在供奉它，但却无一人能够见到它的真身！”

“它主掌历法和象时这两种虚幻飘渺之物，所以它根本不具备本体，或者说它根本就不存于一方地域！”

泥脸僧眉心皮肉缓缓裂开，三颗头颅各有一颗猩红的眼瞳裹着鲜血浮现而出，这迂腐的老僧动怒了。

他竟敢说时轮宫信奉千万年的时轮金刚从未存在过！

方知微依旧从容，言简意赅说道：“时轮宫其实并非正统密宗，它有一部分佛法是脱胎于禅宗，所以时轮宫以密宗之法是修不出时轮金刚的！”

泥脸僧怒极，只是这诋毁时轮宫千万年不曾动摇的信仰便是死罪一条！

泥脸僧不由分说，直接驱使时轮金刚虚像向着方知微扑杀而去。

方知微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微笑，轻轻伸出一指，“定！”

悬浮半空的几百本金色书籍，方家书楼几万本珍本孤本，拜侯城坊间千万本书籍，凡是书中有“定”字出现的书籍，皆是自主翻开。

书卷中大大小小的“定”字仿佛飞虫般飞离书本而出，而后便看到无数个“定”字荡空而潮，万千字凝为一字。

散布于整座拜侯的“定”字在这一刻被方知微牵引而起，这个“定”字正如最原始的那个祖宗字一般，具备无穷之力。

所有的文字都有一个“祖宗字”，而后经过一代代的薪火传承，最终遍布大千世界的各个角落，才形成了如今随处可见的字体，这是字体最为繁荣的年代，日后也会是如此。

方知微祭出的这个“定”字，就是最早传播至拜侯城之内的祖宗字，而后出现的所有“定”字皆是这枚一地祖宗字的子孙种。

这个“定”字跨越了千万年的时间，不但没有被时间磨杀，反而愈发鼎盛，愈发深入人心。

方知微屈指一弹，指间那枚极具玄妙的“定”字打在时轮金刚虚像之上，那具扑杀而来的巨像仿佛被定格了，竟是不再动弹丝毫。

方知微笑着说道：“若是晚辈祭出的是一个’杀‘字，这尊时轮金刚虚像或许扛得住，尊者就未必扛得住了！”

泥脸僧心头大骇不已，这是何等的天人手段？

“方知微是有能力击杀尊者的，但是方知微却不会如此做。”

“方知微既然有本事凝萃出一地祖宗字，尊者还不相信晚辈能够找寻到时轮金刚的祭炼法门么？”

方知微之前确实在方家书楼翻过不少密宗心经，但至于他究竟有没有找到祭炼出金刚之体的法门却是无人知晓。

泥脸僧深吸一口气，森然说道：“本尊者就且信你一回！”

对他来说，杀掉楼大骨来换一个有那么一点苗头的祭炼之法，一点都不亏，毕竟时轮宫已经有近千年没能再祭炼出大乘时轮金刚之体了。

方知微抬手收回那个字体，以指尖碾碎，那枚祖宗字一化万千，纷纷重新归位。

只见他悄悄松了口气，好似消耗了极大的心神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