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不作声，走过去，像是这个家的儿子一样，将饭桌上的饭菜收拾收拾，暂且不去安抚萧垣的妈妈，给她好好哭一场，发泄之后，反而会好受一些。

秦立陡然站起来，顿了一下之后，又颓然坐下，无视萧垣上级自顾自的行为，继续安抚妈妈。

“妈妈，不哭了？萧垣走了，还有我，我会陪着妈妈，跟妈妈抚养弟弟长大，不会让萧垣走的不放心的。”

“呜呜呜，嗯嗯嗯！妈妈知道，妈妈知道，呜呜呜！”秦立安抚的话，惹的妈妈哭得更是伤心。

媳妇这么好，可她到底太年轻，太年轻，年轻的连自己的孩子都还没有，自己怎么能自私的霸着这么好的媳妇一辈子？

韩北战瞥了一眼秦立，心里很闷很难受，难道她真的要这么做？一辈子为萧垣守寡？

妈妈终于能勉强控制自己，尽管眼泪一直掉落，但能起身跟秦立一起去部队，见儿子最后一面。

最后的见面，不仅仅有秦立跟萧妈妈，还有另外几个家属，战士们的遗体，虽然找回来的时候惨不忍睹，但经过部队修饰，已经好多了。

每个人都穿上了军装，露出的脸，都是后来修复的，看起来栩栩如生，家属们悲痛之余，略感欣慰。

秦立也稍微松了一口气，就怕看到萧垣的最后一面，是他的遗骨，这对萧妈妈的打击，将是巨大的，也是自己不愿意带萧宇过来的原因。

几个战士的遗体四周哭声一片，萧妈妈自然也是悲从心来，嚎嚎大哭着。

只有秦立一个人没有这样嚎嚎大哭，只是红肿着眼睛，跪在萧妈妈身旁，抱着妈妈，默不作声的看着了无生息的萧垣。

萧垣，你放心的走吧，妈妈跟弟弟，不需要你担心，我会照顾好的，你也不必等我了，走吧！

既然你从小自己喜欢当兵，既然进入烈士陵墓是你们的荣誉，你走吧！我不会想你，也不需要你等我，我习惯了一个人。无论生死，都会习惯一个人！

韩北战在安抚悲痛家属的时候，瞥到了秦立眼里的萧索孤独，心竟然不由自主的一阵紧缩，说不出的难受。

也许是愧疚自己出手帮萧垣将她绑在了萧垣的婚姻里，导致她如今承受了这样的苦痛，也许是被她坚强挺直的脊梁感染到自己的心。

其实自己在面对每一次的部下牺牲的时候，内心再痛，也绝不会淌一滴眼泪，哪怕遭遇妻子的背叛，自己也不曾掉过一滴眼泪。

直觉的感觉，秦立跟自己是一样的人。面上看着清冷，内心的疼痛，唯有她一个人承受。

“杭老师，妈妈跟大嫂怎么不来接我？”

到了下午，萧宇放学的时候，萧宇才知道今天妈妈跟大嫂都不会来接自己，自己要跟着杭老师回家。

“你妈妈跟你大嫂今天都有事，萧宇要乖乖的，才不会让你妈妈跟大嫂担心，好不好？”杭燕牵着萧宇的手，一边离开教室，一边哄着孩子。

自从离婚之后，杭燕就一心扑在孩子们身上了，哪怕她爸爸妈妈催促她再相亲，杭燕也不肯答应。

杭燕被伤过之后，是真的怕了男人。付出那么多，最后得到的竟然是这样的回报？

这样自己过着也好，再也不用面对这些肮脏事，再也不会担心被伤害，每天陪着幼儿园的孩子们高高兴兴的，其实也不错。

“杭老师，是妈妈生病了吗？”萧宇稚嫩的脸庞，带着浓浓的担忧。从前哥哥总是会让自己照顾好妈妈，妈妈生病的时候，自己不能不在妈妈身边照顾的？

虽然大嫂是医生，但自己也会照顾妈妈的，绝不会让大哥不放心自己的。

“杭老师没有来得及问，应该不是你妈妈生病，萧宇乖，也许过一会，你妈妈跟大嫂就过来了，她们两个是有事。不要担心啊！”

杭燕心疼的抱起来萧宇，虽然秦立没说什么事，但从秦立的为人里自己知道，能让她托付自己照顾萧宇的事，绝非小事，心里总有不好的感觉，但愿是自己多想了。

“哦！”萧宇见杭老师都不知道，只能恹恹的答应了一声，心里开始猜测担忧妈妈怎么了？

萧垣从小就对萧宇灌输男子汉思想，要他保护妈妈，这也是妈妈一个人在家带萧宇的时候，萧宇早早的就学会了自己穿衣吃饭，自己倒水等力所能及的事，因为萧宇知道，大哥不在家，这个家，就只有他一个男子汉。

至于大嫂，萧宇还真没有往上面多想，在萧宇的潜意识里，大嫂就跟大哥一样厉害，不，甚至是比大哥厉害，大嫂是个医生，不会生病的。

终究萧宇没有担心错，萧妈妈告别儿子遗体的时候，到底还是刺激过度，晕厥了过去。

韩北战将萧垣妈妈安排在部队医院，秦立也不得不留下来，医院那边，自己已经请了丧假，萧宇那边，只能再拜托杭燕，帮自己照顾一下了。

“萧宇，妈妈生病了，大嫂在医院照顾妈妈，你这两天乖乖的跟着杭老师，要听杭老师的话，知道么？”

秦立站到部队医院病区的走廊里，不得不再次电话联系杭燕，本以为能跟妈妈临夜赶回去接回萧宇的，现在妈妈晕厥过去，一直未醒，自己还不能离开妈妈身边，只能再麻烦杭燕，同时也嘱咐弟弟听话。

“妈妈生病了？是不是很疼的病？”萧宇顿时紧张的追问起来。

“妈妈不疼！”妈妈是晕厥了，如何会感觉到疼痛？

“那，大哥知道了吗？”萧宇再问。

“嗯，你大哥知道！”秦立克制了内心涌起的一阵刺痛，淡淡的回答萧宇的话，他大哥若是泉下有知，会知道的。

韩北战默不作声的站在走廊另一头，看到秦立握着手机的指节，近乎玉白，整张脸也更是没有一丝血色，苍白而沉重。

秦立是在安排萧宇的事，韩北战瞬间从秦立的通话中，判断出来秦立的电话那边是萧垣的弟弟，心里不由的再次不受控制的紧缩着。揪的生疼。

自己已经按照秦立的嘱托，安排人去过户秦立的房产证了，做的这么急，这么快，潜意识里，韩北战不得不承认自己，思想太狭隘了，竟然生出不将房产证过户好，就不安全的想法。

如今她可以说什么都没有要，房子将不会是她的，抚恤金，也打进了萧妈妈的个人账户，而身为萧垣妻子的秦立，她什么都没有得到。

不，她得到了寡妇的身份，得到了一病一幼的累赘，却没有半点怨言，依旧挺直了脊梁，坚强的为萧垣撑起这个家。

也许她是深爱萧垣的，但韩北战不得不苦笑，萧垣跟秦立仅仅相处了才十几天，能抵得上人家夫妻十几年的感情吗？

即使是夫妻十几年的，死了丈夫很快改嫁的还少么？凭什么让年轻的秦立，一个人承担萧垣的家庭？她一个人承担得了这样的负担吗？

除非她另找的人，能认同萧垣的妈妈弟弟，能帮秦立一起承担这个担子，才不会让秦立感到深深的孤独跟沉重的负累。

试问天下，谁愿意？

也许不会有人愿意，可，自己想说愿意！

一直到第二天天亮，陷入晕厥的萧妈妈才缓缓醒来。

空洞的双眼，无神的对上秦立，萧妈妈思绪极为混乱，很怕很怕，很怕脑海的一个声音，不断告诉她，儿子萧垣死了！死了一个多月了！遗体已经送去火化，今天上午就会入陵园。

“妈，昨天晚上萧宇很担心你，我告诉他你生病了，我在医院里面照顾你，萧宇昨晚上是跟着杭老师一起睡觉的，杭老师说萧宇昨晚上睡得很不安稳，夜里醒了好几次。”

为母则强，萧垣没了，但妈妈不仅仅是萧垣的妈妈，也还是萧宇的妈妈，更是是萧宇唯一的血缘上的依靠，妈妈唯有坚强，才能渡过这一沉重打击。

果不其然，在秦立清清淡淡的声音里，奔溃了的萧妈妈，无神的双眼，渐渐聚焦。

萧妈妈看着秦立年轻美丽的脸，担忧自己的眼神，心一阵锥痛。是自己拖累秦立了！

自己是苦，自己是悲，自己也是痛着的！可秦立就不苦不悲不痛了吗？

不，她一定比自己更痛。孤儿的她，曾经独自一个人承受过失去朱老师的疼痛，现在的她，更是被自己儿子拖累，背上了寡妇的身份。

她跟自己这个寡妇不一样，自己这个寡妇，拥有过太多，儿时拥有爸爸妈妈的美好回忆，年轻时候拥有过忠贞不二的爱情，即使现在失去了丈夫，失去了大儿子，身边还有一个小儿子相伴。

秦立呢？

若是自己不能坚强，如何让秦立放心？她不能放心，又如何能再鼓起勇气，接受新的感情？

儿子，对不起，妈妈虽然很想很想留下秦立一辈子，但做人不能太自私，不能仗着秦立人好，就毁了她漫长的一生。

你死了，一了百了了，也不要想什么秦立改嫁的事了，儿子，妈妈只能从现在起，将你媳妇当做是妈妈的女儿了，妈妈心疼你，可妈妈也心疼秦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