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了想，又补充道:“那『药』物压制的作用还只是辅助的，某后来去楼里查过，这种蛊毒名叫蚀骨，若是子虫爆发，可用母虫压制。然而这种压制一样会对下蛊之人造成伤害，所以王姨娘当初体内的那个孩子，便是由于这个诱因而死去的……”

听到这话，老祖宗的眉『毛』挑了挑。

“她竟然还有这份心？难不成当初就已经懊悔了么？”老祖宗沉『吟』了一下，“不对，若是如此，当初她也不会把那两份解『药』给毁了的。”

“老祖宗英明。”

那贾三笑着点头，“当初那王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就已经是生不下来了的。因为蛊毒的关系，她难以怀上孩子，便是怀上了，那孩子由于蛊毒啃噬，也会成为畸形儿。所以王姨娘只是利用那生不出的胎儿，演了一场戏罢了。后来某去查探过，那从王姨娘肚子里流出来的孩子的确正如书籍里描述的那般，丝毫不差。”

老祖宗点了点头，心中有些感慨。

原本她因为厌恶这样庞大而黑暗的势力，所以一直都没有动用他们，如今看来，是她自己有所偏见了。

势力的本身并没有差别，差别在于掌握它的人。若不是她心存芥蒂，也不会一直都没有抓住王姨娘的把柄。而这一次是她头一次开始动用这个势力的能量，便不得不感慨这势力与一般心腹其中的天差地别。

如此迅速而准确的找寻到事情的真相，这并非一般人所能做到的，也只有那些遍布于各处的眼线和探子，有着多年历练的人才能做得到。

若是她早一点解开心中的芥蒂，事情也不至于走到今日这一步。

想到这儿，老祖宗叹了一口气。

不过她也不至于懊悔的肝肠寸断，既然当初是那么选择的，那末她便没有理由后悔。如今已经开始用了，那末便继续用下去。光是懊悔当初的决定，压根就没有丝毫的帮助。

只是一想起王姨娘，老祖宗便不由自主的感觉到了头疼。

她可以理解王姨娘的心情，到如今王姨娘已经全然不顾、一心求死了，所以才会什么都和盘托出。可若是真的杀了她，不说府上的名声会如何，相对应的后果更是繁杂不堪。可若是不杀，自己那一对嫡孙儿又要怎么办呢？

正当老祖宗沉思的时候，那贾三接着说了下去。

“而大公子之所以会忽然发作，是因为他身边的『药』引子突然失踪了的缘故。他身边有个名叫敏知的书童，忽然在大公子发病的前一日说是家中出事，要回家探访。没了他的压制，王姨娘也无法同时压制住两个人，所以才会在大公子发作之后，六姑娘也跟着倒下了。”

听到她的话，老祖宗原本已经拉远了的思绪又拉了回来，皱起眉头心中思索着那个敏知究竟是何人。

她努力的在脑海中思索着那个敏知的身影，可是却模糊不清。在她的印象里，似乎敏知是一个不甚起眼的书童，每日亦步亦趋的跟在莫明修的身后，不引人注意，也不惹人反感。这样的感觉不由得让老祖宗觉得有些熟悉，忽然她抬起眼盯着贾三，这才明白那书童给自己的熟悉感究竟是从何而来的了。

原来那名叫敏知的小书童，竟然与贾三给她的感觉相似

虽说那小书童并未能有贾三这般熟练的功力，可是能有这份泯然于众人之间的本事，绝对不会是简单的人物。

这样的一个人留在自家大孙儿的身边，更是王姨娘挑中的『药』引，这其中的寓意，不由得让老祖宗有些心惊。这个敏知的真实身份，想来并非只是『药』引那么简单。

他的忽然消失，便引出了王姨娘这条大鱼，看似是在帮他们，可是实际上呢？

“某后来去查探过，那敏知的身份都是虚假的。原本那敏知是从牙婆手上买来的身家干净的小厮，说是从附近村口王家村里买来的。后来府里核对身份的人也去过，说是的确有那么一个地方。可是某在去找寻的时候，的确发现有那么一家人符合，然而那家人并没有卖进府里的儿子。”

老祖宗的手在桌子上敲了敲，“你的意思是，府里核对身份的那些人都已经被收买了？”

那贾三咧着嘴笑了，“老祖宗您又不是不知道，府里的下人们总是有些赚小钱的渠道，他们必然是没有想到会引起这么严重的后果。说是收买，倒也未必如此。”

“不过……”贾三耸了耸肩，“拜他们所赐，这一条线算是彻底断了。楼里已经派人出去查探了，可是至今没有回讯，看来是很难找到那个敏知的真实身份了。而且依照旁人的描述，某可以确定那人必然是戴了人皮面具的，可惜当初主子并没有动用咱们，所以咱们也并没有注意，不然依照那个人皮面具的制作和呈现出来的样子，或许还可以『摸』得到一丝蛛丝马迹。”

这话显然是对老祖宗之前决定的不满了，也只有贾三这般有些无赖的人才能说的出来。

那些暗楼里的人实质上各有不同，可也都有相同的一点，那便是傲气。有这般本事，却不被人所用，心中自然是有些怨气的。只是大多数人不会说出口，而贾三却能直言不讳罢了。

老祖宗没有说什么，可是许家婆子却瞪了她一眼。

“身为暗楼之人，首要记住的便是不得推辞，你在暗楼中待了这么多年，难不成这一点还需我来教你？更何况，如你这般就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对府中所有可疑之人心中有数，既然你已经知晓那敏知是戴了人皮面具，为何当初没人注意？做事如此不上心，亏得你还有脸说”

那贾三被说的一愣，立刻不敢再说什么了。

她也不过是抱怨抱怨而已，哪里就是推辞了？这说的未免也太苛刻了一些。

“好了，贾三也不是有意的，你莫要训斥她了。”既然老祖宗出来打了圆场，许家婆子自然十分给面子，不再训斥贾三了。

真相倒是已经全然明白，可是该怎么处置王姨娘，这依然是一个叫人头痛的问题。

老祖宗不自觉的敲着桌子，一下又一下，缓慢而又蕴含着独特的韵律。思索了半晌，她终于开口，“许婆子，去把王姨娘送回她自己的院子，叫人看守着，把她软禁起来。不要让人探望，也不要让她出事。这一件事，你得去找几个可靠能干的人，最好是有人时常陪在她的旁边，省的她自寻短见。”

许家婆子应了下来，不过还是问了一句，“只是软禁么？大公子和六姑娘要怎么办？”

听的这句话，老祖宗皱起眉头，心中也是犹豫不已。

“我倒是也想直截了当的解决这个问题，可是如今这般形势着实是不能，所以也只能先这么办了。”

在老祖宗把王姨娘软禁起来之后，府里的日子总算平静了一些。虽说这表面上的平静，不过是暗『潮』涌动的掩饰，只能叫人提心吊胆。

莫青君倒是醒了，可是莫明修却始终没有苏醒过来。

按照舒临钧的话说，是因为莫明修年纪较长，中毒的时间更长，毒素积累的更多，所以才会如此。只是莫青君虽然清醒过来了，可是体内的毒素却依然存在，只能整日躺在床上，最多是被人抬着出去晒晒日头罢了。

这一日天上的日头正好，莫青君和莫明修都被人抬着到了院子里晒日头。

不知不觉的，时间已经溜走了一轮，这已经是夏日了。虽还未到盛夏的季节，可日头已经颇有些毒辣了起来。莫青君眯起眼，这般灼热的阳光照的她眼睛有些疼，兴许是一直呆在屋子里没有出来的缘故，所以眼睛有些怕光了。

她眯起眼睛，对着围在周边的下人们吩咐道:“你们去找一些东西挡着点儿日头，别晒着大哥了。”

晒日头的主意是舒临钧出的，因为他说若是长久呆在屋子里，只怕体内『潮』湿淤滞，对身子不好。所以要人每隔一些日子便让人把二人搬出来，趁着阳光好的时候晒上一晒。

莫青君躺在软塌上，看着院子里洒落的满地金『色』的日光，心情十分平静舒畅。

那些日光洒在人的身上，照耀着衣裳和发梢，显得人都整个儿浸在这日光里。这般的情景，不由得让她想起了上辈子她和娘亲在一块的日子。

那时候云雾衣已经不受莫老爷欢喜了，所以找她的时候越发的少，二人搬到了那破旧的小院里。那小院破败不堪，冬日里是十分难捱的，可是在夏日的时候，却能稍稍好过一些。

所以在夏日的时候，云雾衣常常喜欢带着她一块儿，拿了凉席铺在地上。两个人躺在凉席上头望着天，被暖洋洋的日头晒着沉沉睡去。那日头是上天的赐予，经历了一个能把人冻死的冬日，再经历一个寒春料峭的春季，到了这般温暖的夏季，自然令二人感激不已。

虽说金陵的夏日热起来的时候能晒死人，可是在莫青君的心里，依然能记得那片金『色』的日光洒下来的时候，她那难得的周身温暖的感受。如同云雾衣在抱着她一般，有着娘亲的温柔。

莫青君歪过头去，看着依然闭着眼如沉睡一般的莫明修，心头有些难过。

她知道了老祖宗决定软禁王姨娘的消息之后，就明白了老祖宗的意思。估计老祖宗是在找一个理由和一个时间，让王姨娘的死能不给莫府带来更大的非议和伤害。

当初莫青君对老祖宗所说的那些话都是出自真心，虽说她也知道老祖宗的选择是正确的，可是在看着莫明修苍白的脸的时候，她更多的是希望老祖宗能干脆的杀了王姨娘。

不论王姨娘究竟有没有悔改，她都无法原谅这个女人。

苏淮在先前她醒了之后的时候来过，趁着夜里伺候的人都已经入睡的时候，他跟莫青君碰了一次面。其实时间不长，二人也都不是话多的人，只是总需要见上一见。而且虽说知道莫青君苏醒了，可是必须见到莫青君真正是醒着的，苏淮才能彻底放心。

只是……

莫青君一口一口喝着绿袅端过来的米粥，心中有些怀疑。

在她上一次见到苏淮的时候，便发现他的面『色』有一些不对劲。当时她在见到苏淮的时候心情太过于激动，所以并没有来得及问他，如今想来，那脸『色』看来，似乎苏淮是生病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