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诺德进入了屋子。

他熟悉的，长着三只眼睛的女人，应该被他称为姐姐的女人，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那女人看到他，似乎愣了一下，然后似乎明白了什么，笑道：

“看来，还是没有什么收获呢，挺好的。”

然而，这句话，让正向着她走去的阿诺德停下了脚步。

随即，阿诺德本在扫视地面的眼睛，随着头抬起视野，将那三眼的女人纳入视野：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三眼的女人笑着道：

“只是害怕作为身体的原生意识这个身份被发现，会被立刻处死而已。”

阿诺德闻言，瞳孔微微收缩，望着对方：

“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

三眼的女人将手里的烟斗放下，敲了敲烟灰缸，然后转回视线：

“只是好奇你为什么那么执着要找到‘黑市’？”

“我们这些在黑市实验室里由母体繁育出来的原生个体，对于自己的来历好奇，的确在所难免，但是，以生命作为代价去追查来历，就不是我能够理解的了。”

她说着，将烟斗里的烟灰全部抖落，额头上的独眼，在这一刻闭上。

而对于她这个问题，阿诺德只是摸了摸眼睛部位作为伪装的双眼目镜，然后将其摘下，露出那颗巨大的独眼：

“为什么人们会不断进行意识转移？”

阿诺德提出了一个问题，没等三眼女人回答，他继续问道：

“为什么他们会觉得自己是转移了意识？”

这句话，让三眼女人额头上的眼睛睁开。

而阿诺德还是没有等待三眼女人回应，便继续道：

“独眼巨人的脑部的记忆区块发育地很早，你们三眼人脑部的记忆区块发育地要比我们更早才对。”

他说着，然后问道：

“你应该能够看到吧，你应该能够记得吧？”

“那些进行意识转移的人，意识到底有没有被转移？”

“他们只不过是把一个要进行意识转移的人的精神记忆提取出来，然后把一个新培育的躯体的原生意识记忆清空，强制让它读取那些被提取的记忆文档。”

阿诺德的巨大独眼望着她：

“每一个进行意识转移的人都死了。”

“所谓的转移成功，不过只是把从那个转移者的记忆文档让那具被清空意识的新生者读取而已。”

他说着，目光落在对方身前的那本杂志上。

“你读了杂志，你就变成了意识转移的容器了吗？”

他眯着眼睛，以带着冷意的语气道：

“难道你忘记了，我可不是什么阿诺德，你也不是什么斯塔西娅，这只不过是那些忘了对我们的原生意识进行清除处理的家伙让我们‘阅读’的记忆来源者的名字而已。”

而对于这句话，那三眼女人却只是耸了耸肩膀，以无所谓的态度道：

“我就是斯塔西娅没错，只不过是一个称呼而已。”

“只是个称呼？”

阿诺德语气愈发冷漠：

“性格、行为，我们哪一次在外面行动的时候，不得不进行伪装？这只是个名字？”

而“斯塔西娅”只是眨动着第三只眼：

“那还真是抱歉呢，我的性格和那段记忆的原主人完全一致，并没有什么冲突。”

说道这里，她似乎想起了什么，笑了一声：

“是的，没错，你可以认为我的原生意识已经死了，现在在这里的，就是那段记忆的原主人斯塔西娅。”

咔嚓。

“那么我现在应该杀死你。”

以超乎寻常的冷漠态度，在枪口指着斯塔西娅的脑袋，指着她额头上的独眼时，阿诺德的手指也放在了扳机之上：

“令我反胃。”

“好吧好吧，我投降~”

对于他这番态度，斯塔西娅只是表现出一副无奈的样子，举起双手：

“你要做的事情最重要。”

这番敷衍的态度，让阿诺德手指扣下了扳机。

砰！！！

伴随着枪声，子弹从枪膛撕裂空气射出。

斯塔西娅微微侧头，看了一眼自己身后墙体上的弹孔，嗤笑了一声：

“胆子还真小。”

说完，她直接站起身来，将桌面边角处放着的一叠资料拿起，向着阿诺德甩了过去。

对于她色厉内荏的讥讽，阿诺德没有什么回应，只是接住了资料，顺手翻开。

视线掠过资料文档上的每一行字之后，将文档甩回桌面，再将那伪装的目镜拉回到眼睛位置，一个招呼也没打，便转身离开了屋子。

.......

离开屋子，他便立刻沿着来时的路返回，似是打算原路离开。

但是，又一次看见那蜷缩在巨人街道上的独眼巨人时，阿诺德不由得又停下了脚步。

他走到那独眼巨人的身边，出声问道：

“你为什么在这里？”

那声息微弱的独眼巨人，回应道：

“没有工作，因为我的力量不够，我没有可以做的工作。”

这独眼巨人的脸色苍白，有气无力地说着：

“没有工作，也没法治病，力气也越来越弱。”

阿诺德的视线，掠过了对方几乎可以说是枯枝一般的手臂，短暂沉默后，才道：

“替我搬东西，跟我来，先让你吃点东西，但是没有什么工钱，工钱就是让你吃到饱。”

那独眼巨人愣了一下，旋即笑道：

“没有问题，我接受了。”

随后，那神色苍白的独眼巨人，竭力爬了起来，以缓慢的步伐，跟在了阿诺德的身后离去。

而不久之后，房门打开，斯塔西娅望了一眼两人消失的背影，摇了摇头：

“可悲的怜悯心。”

......

“可悲的怜悯。”

尧言漠然地望着这一切。

他知道什么是怜悯，但是他没有怜悯。

怜悯的原初动力是基于人类作为群体动物，那种刻在基因里的互助本能，那种利他也能够利己的群体选择。

人类有了理性，能够进行价值判断之后，这种本能的怜悯，会加强或者被削弱。

而对于尧言来说，只有削弱。

他只会根据利害关系来进行价值选择。

人类会把基于同理心的怜悯也不自觉算进利害关系中的事情，不会发生在他身上。

不过，就在他远远观察伪装成地底精灵的阿诺德时，忽地，他发现了一只鼠人来到了自己的身边。

ps：突然降温了啊，持续几个月的高热突然消失，这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