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家人从杂粮铺子出来时，还能听到掌柜的训斥小伙计的声音，余氏看了看一行人的身上的衣服，建议道：“要不咱们去买些布料吧，天也冷了，也换一套新的。”

余氏倒是为了赌气，之前那小伙计就是看人下菜碟的，如今手里有了银子也要置办一身，哪怕是出门穿也好，一家人被老宅赶了出来，带了东西本来就少，结果在祠堂里又丢了不少东西，趁这机会也好置办一身。

“那就去吧。”

“不好吧？银子留着也好给孩子念书，别糟蹋了，咱们吃不吃穿不穿的不要紧，这几个孩子念书是正经，你五弟虽说念过书，可到底不是正经的先生。”老太太皱着眉头，“给几个孩子置办一身好去念书，我们大人就算了。”

夜城很是感激，可又不知道说什么好，还是余氏开口道，“您放心，孩子一定送去念书，可这衣服总要买的，如今我们是一家人，总不能只顾着他们几个小的，不顾老的吧？”

老太太被余氏拉着进了一家针线铺子，铺子里是个女掌柜的，一身橘红色的对襟半臂，一袭银白色的流苏裙，加上身上环佩叮咚，倒是让夜清清眼前一亮，不过二十上下的年纪，却是落落大方。

“想要点什么？这布料是刚到的，你们来的巧，这这还没有收拾停当。”女掌柜的整理着眼前的布料，一脸和气的笑道。

“小心。”

布料摞得多，女掌柜的又急着招待他们，一不留意，一匹布就滚了下来，女掌柜的差点被砸到，还是夜帆上前拉了她一把，顺便将布料接住了。

女掌柜的有些尴尬，将夜帆的手拉开：“谢谢了，你们先看，看中哪个我给你们成本价。”女掌柜的后退两步，将布料重新整理好朝周围扫了一眼松了口气。

夜清清正在纳闷，忽然一个身着秋香色的老太太从门外走了进来，脸色不善的瞥了一眼女掌柜的，小声骂道：“不守妇道，整天给老娘招三惹四的。”阴阳怪气的朝夜家人问道，“你们买什么布料，看你们这打扮就不像是能买得起的。”

一而再的被人看不起，菩萨也有了几分火气：“你怎么知道我们买不起，你这布料怎么卖？”余氏指着一匹湛蓝色的布料，这颜色不说夜城，夜帆，就连老爷子也能穿。

老太太摸了摸嘴角：“打肿脸充胖子，别等会儿没银子付！”还不等她说价钱，夜城就将一个十两的银锭明晃晃的亮了出来，老太太没好气的朝女掌柜的挥手：“好了，你招待吧！”其实她是不知道这布料的价钱，既然人家有银子，她也不说什么了，径直出门了。

女掌柜的见老太太出了门，露出一丝苦笑：“抱歉，我婆婆——”

之后的话就不知道怎么出口了，“等会儿我给你们便宜点，你们等等。”说着冲进了里屋抱出一匹有些受潮的布料来，水红的颜色有些发暗，大小却够夜清清做套秋裙了。

“这个送给你们，你们不要介意，只是颜色有些暗。”女掌柜的笑的勉强，夜帆在一侧皱着眉，却是没有弄错，这位掌柜的手臂上有伤，还是新伤，刚才扶着她手臂时她的身子明显一颤。

老太太嘴张了张，又叹了口气，夜帆还是第一次看到一个姑娘看的呆住了，可惜人家已经成婚了，余氏却是没有注意，只顾着看布料的优劣以及做一身衣服需要的尺寸。

夜清清也挺惋惜，这样的女子却有那样一个婆婆，看母亲已经选好了布料，还拿了一匹鹅黄色的在她身上比了比，她才将注意力转了过来：“娘，我又出门不念书，穿什么都行。”

“今天要不是你，咱们就少挣了一半的钱，娘奖励你呗，少得了便宜还卖乖。”余氏点了一下夜清清的鼻子，“好了，就这些吧。”

等付了钱，一行人出门，旁边的一位中年妇人朝针线铺子探了探头：“你们没遇到那个疯婆子吧？”一脸心有余悸的样子让夜清清一愣，正愁不好问这女掌柜的情况，如今正好遇到一个知情人。

“刚来过一个老太太，后来又走了，似乎脾气不太好。”夜清清仰着小脸朝那妇人笑道，“大娘，你说的是那个老太太么？”

“怎么不是？今天已经来过了？那就不怕了。”这妇人松了一口气，指着针线铺子道。

“我就说，这掌柜的也是个可怜的，她嫂子贪这家的银子，把妹子卖到这家做冲喜的媳妇，谁知道这掌柜的也是命不好，进门当天丈夫就没了，婆婆嫌弃她命硬克夫，没少打骂，我那天不过提一句改嫁，就被她那婆婆追了我四条街。”

“倒是个苦命的孩子。”夜老太太看了看还在铺子里忙活的女掌柜，又问了一句，“这孩子叫什么？看样子还是个会写会算的？”

“叫林瑶，他爹原本是个秀才，原先家道还算不错，可惜父亲没了，哥哥娶了媳妇，这林瑶就倒了霉，也是命。”妇人看了老太太一眼，四下里瞧了瞧，“您也别惦记了，没银子，想都不要想，您这是给别人捎的布料吧？也算是给她帮忙了。”

妇人叹了口气往针线铺子里走去，夜清清也是瞠目结舌，看了五叔一眼，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同情心这种东西太廉价，给于不给都改变不了什么，但是银子可以？若是挣了银子，倒是可以试试？

回林家庄的路上老太太叹了一路的气，而夜家，老爷子正在跟里正说着盖房子的事儿：“夜城如今算是我的儿子了，我这前头正好空着，给他们建几间房子，不然一家人都挤在一个屋里像什么话？这孩子眼看着也越来越大了。”

“行，我去村里问问，不忙的都过来帮忙。”

这边里正离开，那边老太太带着夜城几个回来，刚进门就被老爷子和夜青宇几个围住了：“老五五叔的病怎么样了？”

“快好了，老三一家就是二房的福星，他爹，老五的病没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