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近中午，状元楼里人声鼎沸，百态横生，有对桌拼酒的，也有高谈阔论的，还有几个喝的摇摇晃晃还要撸着袖子大着舌头谈古论今的。

夜帆五人跟着柳行进了一间包间，包间里已有一个中年人，正和夜林低头思宇，见他们进来才站了起来，拱手道：“诸位就就是和柳公子几个切磋诗文的？”中年人似笑非笑的看着夜帆几个，带着几分嘲讽。

罗宾对此倒是不屑一顾，一屁股坐了下来：“少废话，要比什么，直接划出个道道！”程景硕几人笑着摇头，罗小弟这话说的粗鄙却也痛快。

“亏你也是读书人，真是斯文扫地！”中年人像是吃了苍蝇，看着罗宾等人坐下，眉头也皱了起来，见柳行也不在意，想起了什么，仰着脖子道：“承蒙柳兄等人看的起，来做几位的评判，区区不才，已是童生多年。”

“难怪这么大岁数还是个童生！”

噗嗤一声，不知道谁笑了出来，夜帆等人再也忍不住了，之前就知道这罗小弟是个爽快的，没想到专抓人死穴，果然，只见那中年人目光死盯着罗宾，身子已经开始打颤了起来，如风中摆柳。

“陈兄！”柳行将人扶着坐下，“不用计较，手底下见真章。”说着扫了一眼已经开始动手夹菜的罗宾等人，甚至怀疑这些人是不是来切磋文采的，反而像混吃混喝的，偏几个人还小声议论着那道菜比较好。

“先吃菜，毕竟状元楼不是谁都能吃的起的？”柳行将心里的怒气压了压，招呼着夜林几个，夜林几个也是满脸怒气的瞪着对面的几个人，恨不得将他们当做食物一起咀嚼下肚。

等罗宾几个吃的心满意足，才开口道：“说吧，怎么比？”夜帆几个已经不将这比试放在心上了，明眼一看，这请来的评判不过是个酒囊饭袋，比不比意义不大了。

陈淮刚在柳行的劝解下拿住筷子，这还没夹到菜就被罗兵拍桌子吓了一跳，一筷子的菜啪的一声掉在了桌子上，油渍溅了一脸，那张脸扭曲狰狞的可怕，指着罗宾几个：“尔等欺人太甚！”说完啪的一声栽倒在了桌子上。

夜林狠狠地瞪了夜帆一眼，夜帆不在意的笑了笑，被柳行冷冷的扫了一眼，急急忙忙的将桌子边昏倒的陈淮送去医馆。

斜对面的茶楼二楼，一个年近五十的中年人抚掌笑了起来：“这几个人倒是有趣，听说这里面还是你认识的？”

他的对面坐着的正是余县令，他不过出来和老友喝个茶，谁知正好看到夜帆等人进了状元楼，夜帆跟他没什么关系，可夜帆的侄女是他的干女儿，也算沾亲带故的，也就关注一点，谁知竟然看到这么一出，也是莞尔不已。

“好了，咱们也该回去了，茶也喝了，戏也看了。”

“你不去打个招呼？好歹也是——”

“别忘了他们是来干什么的？我若是过去了，明日就该有我这个县令收受贿赂了。”

“也是！那走吧！”

夜家庄里，二房等的起急，夜清清也是坐卧不安，被刘赟取笑道：“你急也没用，这才刚开始县试，县试完还有府试，都通过之后才算是个童生，之后还要去府城考院试。”刘赟摇着头叹息，这孩子很是聪慧，若是个男孩子就好了。

这些天无事儿的时候他也教夜清清读书识字，不说写字，单说识字，她居然能过目不忘，让他大感困惑，对她的几个兄长期待了起来，他至今为止也只收过几个弟子，而秦承也不过是感念秦知府的盛情难却，不得不收。

而如今，他倒是对夜家这几个孩子感兴趣起来，人总不经念叨，刚琢磨着，夜青宇几个就从镇上回来了，正值休沐，他们几个不愿意在镇上铺子里待着就回来了。

“刘爷爷！”齐刷刷的四个孩子站在刘赟的跟前，让他眼前亮了亮，特别是夜青尘，低着头还眼神乱转的小模样取悦了他。

“嗯，来，进屋来，我来考考你们在私塾里都学了什么！”刘赟笑着将夜青宇几个拉进了屋里，夜清清笑着点了点头，这些日子她已经猜到了这位老爷子的不凡，她有意让几个哥哥在他面前露个脸，说不好还有别的机缘。

还不得她得意，就看到秦承打量的目光，夜清清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秦大哥也回来了，你想吃什么，我让娘给你做！”

秦承摇了摇头，转身就回了屋子，他也不明白父亲让他跟着先生过来的原因，更不明白先生为何要住在这乡下地方，还一住几天。

屋里，刘赟问着几个孩子学问，偶尔眼睛亮一亮，琢磨着自己来此也不算白来，这几个孩子都是聪慧的，最好学的莫过于夜青宇，最机灵的要数夜清风，而最捣蛋的就是夜青尘，他考教学问夜青尘就在旁边做鬼脸。

刘赟很满意，说不得将几个孩子带往府城，听说蒋掌柜的和夜家合作，他们有生意往来的话，这几个孩子也不必他们太操心，跟着他一心读书就好，如今夜家的制香的消息还未散出，不然余氏和这几个孩子就危险了，不如跟着他读书，也能考取功名有个自保的能力。

第71章

晚上的时候，刘赟就将自己的打算跟夜老爷子和夜老太太等人说明了，这让夜家人这才知道这位居然是府城的刘老，有秦承的说解，才知道这位是位大儒，这几个孩子能得他的看重实属造化，一番挣扎后，夜城夫妇同意了。

正在县城等着放榜的夜帆并不知道家里发生的事情，如今正在客栈里等着放榜，罗宾性子有些急躁，最为老成的程景硕也有些坐立不安，一听有人提到“快，快，县尊要发案了！”

一声既出，群情激奋，客栈里的书生们一个个涨红了脸，或是期待或是忐忑，一众人朝门外奔去，就连夜帆五人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被人连拖带拽的拉出来门。

“这次不中也没事儿，不过多考几次，五弟不用放在心上！”

过了许久，只听一声锣响，几个身着大红差服的衙役吹着唢呐，簇拥着一位手拎榜文的小吏前来，人们激动异常，忙让开了一条路，容他们去贴榜。

榜文很大，小吏踩着高椅在衙役的帮助下才将大红的榜文张贴在高高的墙上。这是一张大大的红纸，榜上是座位号，字很大，即便在人群外围也能看到。

大悲大喜的声音响起，整个榜单前都沸腾了起来，有人大哭出声，有人喜不自胜放声高歌，夜林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夜帆的座位号，回头瞪了夜帆一眼：“果然是徇私舞弊！到底沾亲带故！”

夜帆不以为意，夜林考了多年才考了一个童生，还为此沾沾自喜多年，五婶更是以此在夜家庄作威作福，无人敢惹，如今他猛不丁的考中了童生，夜林心里能舒服才怪。

程景硕指着自己的座位，拉着还愣着的夜帆激动的喊道：“贤弟，我在榜上，我在榜上！”这一趟还算不错，一行五人没有落榜的，最小的罗宾更是抹了一把泪，朝云山镇的方向喃喃自语：“爹，娘，我是童生了！”

这一句倒是让五人的眼睛都酸涩起来，程景硕到底年纪稍大些，揽着罗宾：“走，咱们兄弟找个地方喝一杯，也好庆祝一番。”

夜林一行远远地看着他们离开，恨恨的握拳，没想到这几人居然也考中了童生，柳行鼻子重重的哼了一声，见夜林盯着夜帆的背影眼睛有些发红，忙揽了他：“走，去怡红院发泄发泄，希望他们院试也这么好运！”

这一提，夜林的心思就动了，这几天伺候他的小翠儿歌好活儿好，让他有点乐不思蜀了，比起小翠儿，家里的胡氏简直是糟糠，粗鄙不堪，这红袖添香的滋味着实不错，这夜帆中不中童生已经被他抛到了脑后。

春雨连绵，连着几天阴雨，夜帆几人急的在客栈跺脚，终于这天放晴，天色大好，风停雨歇，旭日东升。

夜帆几人从客栈里出来，去一趟车马行，正赶上车马行有人去云山镇，这倒省了夜帆几个的麻烦，人数够了就交银子出发，可程景硕有些捉襟见肘了，他带的银钱不多，又因为下雨耽误了几天，这一下连车马钱也没了。

夜帆知道这几个都是贫家子弟，就替他讨了银子：“我带的多些，先匀一些给程兄。”程景硕脸色红了红，对夜帆很是感激，“等为兄回去——”

“程兄不必着急，不瞒程兄，我家虽在夜家庄却也做些小生意，家里还算宽裕，程兄一路照顾，小弟也是感激不已，不过些路资，等日后我等都考了秀才，拿了禀银也不迟。”夜帆听过他家中的情况，家里有老有小，来县城的钱都不知道怎么凑的。

“就是，我们这一路多亏了程兄看顾，日后有什么事儿程兄知会一声。”说话的是尹元河，他是家中独子，虽说家道中落，却也比程景硕好些。

“恩恩。”邱明的话不多，眼神却是真挚，让程景硕心里颇为温暖。

夜家庄里，一阵敲锣打鼓的报喜，整个夜家庄都轰动了，一听名字却是夜帆考中了童生，众人看着二房的眼神就有些不同了，夜五奶奶也在，听到这个消息有些难以置信，夜帆真的考上了？

看着笑意盈盈的夜城夫妇往报喜的人手里塞喜钱儿心里别提多难受了，恨声道：“作弊，县令认了夜清清当干闺女，肯定是作弊了。”扭着腰就离开，心里却是有些后悔了，要是夜城一家还在，夜海也不会进大牢，夜林也能跟着沾光，作坊就是五房的！

“呦，这是干什么呢？吵死了！”沈氏自从夜海进了大牢就怏怏的，干活也不干，教女儿绣花也没了心思，儿子照她吩咐的去了镇上，这夜家庄她也越待越烦。

“吵什么吵，再吵滚出去。”胡氏正做着美梦，夜林一出门她就没那么好过了，怀着身孕还被夜五奶奶指使的团团转，好不容易洗完了衣服歇会儿就听到沈氏鬼叫鬼叫的。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跟老娘吆喝，洪氏也没跟老娘呛过声，你个破鞋也敢跟老娘叫板！”沈氏像是要将怒气发泄出去。

“好，我等着，等着你男人没了，到时候你也是寡妇。哼，我至少没去偷过人家东西被人逮住，丢人现眼。”胡氏也不甘示弱。

第71章

“贱人，你是不偷过东西倒是偷人，谁知道你这肚子里是谁的野种，赖到我们五房。”沈氏恨得咬牙切齿，不顾女儿惊疑的眼神，毫不留情的骂了出去。

“好了，都给我闭嘴！”

夜五奶奶一脚提在大门上，一阵钻心的疼，抱着脚骂道：“不想呆都给我滚，闲得慌是吧？我让人写休书，一个个的反了天了。”

“赶紧写，写完就走！”沈氏这还是第一次跟夜五奶奶直接呛声，“等夜林考上秀才，夜海早就没命了，赶紧写，写完老娘走人！”

“你，你——”夜五奶奶指着沈氏的屋子骂不出声来，她的杀手锏没了作用，她在五房的威信一点点的崩塌，想起村里来报喜的人，对夜城一家更恨了几分，都是他们，要是他们待在五房，她怎么会受这样的屈辱。

二房里，一家人高兴地聚在一起，夜帆考中了童生，这对于夜家二房来说是个天大的好消息，这可是二房的大事儿，老爷子抹了一把泪，笑着跟刘赟道：“哎！一把年纪了，丢人了，我这也算对得起列祖列宗了！”

刘赟见此笑道：“这是好事儿，得好好庆祝才对，等夜帆回来了，我也见一见。”之前他打算带夜青宇几个直接去府城，如今二房有了这样的好事儿，不如再推迟几天，他了解过二房的事情，也不过刚起来，这夜帆也算是争气。

“徇私舞弊考了个童生，有什么了不起的？”夜青兰这些日子被夜五奶奶几个当成了丫头使，这些日子也是憋了一口气，如今父亲还没有回来，这二房就有人报喜了，她更是妒忌！

送走了程景硕几个，夜帆直接去了镇上的茗香阁，乔麦看到夜帆高兴的挥手：“五叔，你回来了——”她们家如今跟夜家二房关系好，她更是跟着五婶学管管铺子，对五叔也熟悉的很，如今五叔考了童生归来，她也为二房高兴。

“怎么就你一个？青尘呢？”夜帆见到茗香阁只有乔麦一个，笑着问道。

“回夜家庄了，青宇几个休沐一起回去了，五叔要是没什么事儿也赶紧回去吧，家里都着急了。”

“那行，我先回去了，等两天就让清尘过来帮忙。”

“不用，也没什么忙的。”

这话倒是不假，她这个掌柜的一切都是按照旧例，罗掌柜的和邱掌柜的都是直接过来拿货，平日里偶尔过来几个人，倒是轻松自在的很。

如今夜城也不去作坊了，有乔大嫂帮着看作坊，他现在不操心了，一心和乔根在自家山头上种花，如今山头上已经开了不少的花，姹紫嫣红的，分外闹腾，让人看着就心里敞亮，花树下一群的鸡鸭，也是热闹的很。

乔根有些闲不住了，刚和夜城商量，再出去找些不同的花来种，反正有围墙围着也不怕人惦记着，鸡鸭都不用操心，让乔琼一个人看着就成，他们去林峯山上去转转，这好久不打猎，这手艺都生疏了。

两人跟家里招呼都没打就上了林峯山，而二房里，夜帆已经到了家，进门就看到一位陌生的老者在领着夜青宇几个念书，正疑惑，夜清清见看到了他：“五叔，你回来了——”

刘赟的目光向门口望去，见到夜帆也是一愣，摇头笑了，还真是缘分，没想到这人居然是夜帆，连秦承也没想到，被夜青宇几个吹得神乎其神的人居然是他，也是一愣。

夜帆见刘赟的气势不凡，忙过来躬身见礼，刘赟点了点头：“先去看你爹娘吧，这两天没少惦记你。”原本想考校几句，可想到夜家老两口又转了口风。

夜清清也是连声催促：“快点去吧，等会儿娘也该回来了，今晚咱们好好庆祝一下。”夜帆朝刘赟拱了拱手朝老爷子老太太的房间走去。

如今作坊一开，村里的人看到老爷子和老太太也能帮的帮一把，地里的活儿都少了不少，如今也能在屋里歇一会儿，今日就是刚从田里回来。

“爹，娘，我回来了！”、

老爷子和老太太的身子都一震，老太太还迟疑着问着老爷子：“老头子，你听到老五的声音没？”转过身就看到门口的夜帆，看到夜帆扑通一跪：“爹娘，我考中童生了。”

老两口泪眼模糊，还是老爷子走了几步，将夜帆扶了起来：“好了，你也老大不小了，别动不动就跪着，起来吧！”

“去你屋里看看去，你媳妇没少担心你，她现在还怀着身子。”老太太笑着催了一声，这些日子身子有些不好，二女儿在一旁劝慰，她也着急，如今夜帆回来了，那就不用操心了，秀才考不考的中不要紧，反正老五还年轻。

晚上，夜城和乔根带了猎物回来，看到已经到家的夜帆也是惊喜不已：“怎么回来了，不是直接去府城考院试么？看我们今天打了什么回来，算你小子有口福。”

众人朝乔根的手里望去，可不是打了猎物回来，也不耽搁，忙着去厨房收拾了，夜帆招呼着乔根：“乔大哥也别回去了，等会儿叫嫂子跟乔琼过来吃饭，不过多两双筷子的事儿。”

“正好，我也要去乔大哥家，顺便叫嫂子过来。”余氏笑着道，“嫂子的手艺好，正好可以帮帮我，家里有两个孕妇，我可不敢劳驾。”

本是打趣的话，夜莲看着余氏的背影就有些不舒服了，夜城见夜莲的脸色不好，忙招呼着她坐下：“二姐，你先歇着，让他们忙去。”

五房里，夜五奶奶没见到夜林回来，手里的碗再也端不住了，夜帆都回来了，夜林怎么没回来，这是怎么回事儿，他都已经是童生了，只用等着院试就行了，想着就坐不住了，将手里的碗啪的放下，看到胡氏还大口大口的喝着粥，心里鄙夷的很。

“就知道吃，你爷们没回来也没见你问一声。”夜五奶奶筷子一打胡氏还要添粥的碗。

“他又不是小孩子问什么，我肚里还有一个，就是我不吃您孙子还饿着呢？”胡氏躲过夜五奶奶的筷子，又赶紧盛了半碗稀粥，见夜青兰也望了过来，剜了它一眼，“看什么看，没用的废物！”

“切，还真把自己当贵夫人了，你这是怀身子，不是怀金子，拿乔什么！”沈氏将手里的碗一落，“吃吧，吃吧，撑死你算了。”

夜五奶奶到底没忍住，趁着天色暗了下来站在二房门口大喊：“夜帆，你给我出来，我家夜林呢？他怎么没回来？”

“夜林回不回来关我们二房什么事儿？吆喝什么？你家夜林没回来到我二房来找，你是来找骂的吧？”夜老太太怒火上涌，好端端的给儿子庆祝，这老妖婆又来搅合，就没一天是安生的，夜林是童生，夜帆现在也是童生了，她的腰板也硬了不少。

“夜林是跟夜帆一起去的，现在你家夜帆回来了，我家夜林呢？是不是你半路使了什么坏害我家夜林还没回来？”夜五奶奶这话彻底惹恼了夜老太太，直接冲到了门外，“我儿子能使什么坏你给我说清楚，不说清楚我撕烂你那张臭嘴！”

二房的人齐刷刷的走了出来，出门就看到两位老太太已经动了手，一个扯头发，一个用指甲抠，场面甚是激烈，刘赟和秦承看的目瞪口呆，夜老爷子怒气一吼：“都给我住手，看看你们像什么样子了，还打架，也不看看都多大岁数了。”

见两人停住，夜老爷子朝夜五奶奶沉声道：“老五家的，夜林不见了，你可以去官府，若是夜帆做了什么坏事儿自有官府的人过来！”

“谁不知道你们跟县令有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