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城见夜帆一路走来，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不禁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安心念你的书，临走前我跟爹说过了，你四哥想要方子给他就是了，他好不容易回来，也是苦日子过怕了！”

夜帆却是没想到：“三哥，这怎么能行？方子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夜城打断了夜帆的话，摆了摆手，“我跟你嫂子商量过了，你放心，咱们都是一家人，好不容易才聚到一块儿，二姐那会儿我还真心里不好受，可是现在也没什么了，夜恒能回来，爹娘高兴，我也高兴，毕竟咱们不在，有他照顾爹娘，我们在外面也能放心些。”

夜城这么一说，夜帆反而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感激的看着夜城：“三哥，你放心，还有我，我一定努力考举人！”别的他做不了，只能努力进学了。

“要的就是你这一句话，不过也不用太着急，读书这事儿我没经验，用不着逼着自个儿，咱们有的是时间！”

夜城的话很贴心，让夜帆更是感激，如今话说开了，他也不担心三哥会多想了，直接叹声道：“我倒是担心爹娘，他们心里有疙瘩，二姐就让爹娘伤心了一回，四哥这又，你知道爹的性子，依他的脾气，四哥恐怕也弄不到方子。”

他担心的就是这个，老爷子的脾气有多固执，他是最有体会的，若是让他昧着良心做事儿，还不如一刀了结了他比较痛快，只是夜恒的性子跟之前在家时也大为不同，就怕他做出什么事儿来。

夜城一时间也不好说什么：“要不再写封信回去，直接让爹把方子告诉他算了，爹也不用为难，我们都商量好了。”

夜帆摇了摇头，既然三哥临走前已经跟老两口说过，再写信回去作用也不大，只是他心里总有种不祥的感觉，一直平静不下来。

夜家庄，作坊已经重新开始干活儿了，一众农妇有说有笑的就进了作坊，陈氏躲在一边看着心里痒痒，这作坊是夜家二房的，偏她还要偷偷摸摸的看，心里实在是不舒服。

“这不是夜恒家的么？在这儿是？来看作坊的吧？”村里一个在作坊里干活的媳妇儿笑着跟她搭话，这也是二房的人，这作坊也是人家的，如今自家能过上好年，可是托了二房的福，见陈氏对作坊关心就继续道。

“你没见过作坊里的香碳吧？走，去看看！”这媳妇儿也是个热心的，陈氏一想，本来就是二房的作坊，她连看一眼都不能么？去就去，看看又怎么样？

跟着这媳妇儿就进了作坊，作坊里，刘氏和里正媳妇儿也在，见她过来，也有些意外，过来打着招呼：“过来了，作坊才开始干活儿，还冷着，别站在门口，有风！”

陈氏看着作坊里，也没什么新奇的，模子倒是做的精巧，可也不是做不来的，只要手巧一点儿的木匠就可以做的出来，就说夜恒，他就一手好木工活儿，这不算什么？只是他们往模子里倒的是什么？

“对了，夜恒家的，你让二叔再配些，这帮女人歇了几天，干劲儿足的很，作坊里都没料了！”里正媳妇儿一边数着香墨数一边笑着道，之前的事儿全然没放在心上，其实也是里正私下里劝过，好歹看在二叔二婶的面子上不计较了。

陈氏神色一愣，才笑着道：“行，我回去跟爹说一声，嫂子，你们忙，我这就回家去！”踉跄的脚步声就显示了陈氏心中的震惊，之前都说这作坊是夜城一家的，可方子却在老爷子手里，这算什么事儿，单背着他们么？

夜恒也是个死心眼儿的，之前她说把方子弄到手去小姑那里，他偏要还在夜家庄，这里有什么好，作坊是现成的，可那是夜城的，不是他夜恒的，如今又让她得知这香方居然在老爷子手里，还真是让人意外！

陈氏一路小跑，进了门就朝老爷子老太太的屋里跑去，正要开口跟老爷子说，却想着偷偷看一眼，谁知，老爷子还真的在配香碳，那模样可是仔细的很，旁边还有老太太在，屋里燃着的不正是香碳，别说，这味道还真不错。

陈氏火大，老两口居然瞒着他们，方子为了不给他们还编出一个作坊是夜城的的借口，难道是要留着给夜帆，也是，夜帆如今是秀才了，而夜恒却是什么也不是，不行，不能这样，得跟夜恒说清楚，弄到方子，夜家庄也不能呆了。

夜恒还在跟乔根套近乎，乔根跟夜城一家关系走的近，作坊也好，茗香阁也好，都有乔家参与，或许乔家知道些什么？他可是要在夜家庄继续做生意的，怎么也要和他们打好关系吧？可是乔根就是不吐口。

正焦急着，就见陈氏急匆匆的跑了过来，脸上带着几分怒气，见到他就气哼哼的说道：“快回去吧，我有事儿找你！”理也没理乔根，就拉着夜恒往回走：“赶紧的，大事儿！”

“那赶紧回去吧，要是需要帮忙，吱一声！”乔根也有些莫名其妙，这夜恒好久不回来了，这一回拉着他倒是亲热的说了半天，可是他问的东西他也不知道啊。

第99章

路上，夜恒问着陈氏：“急巴巴的叫我回来，到底是什么事儿？”他好不容易才跟乔根说的热乎些，这女人就来了。

“咱们傻呀，被人骗了都不知道，你说说，你是二房亲生的吧？还不如一个过继的，你看看，老爷子拿着方子偏说是夜城家的，你说说，你才是过继来的吧？”陈氏气狠狠的指着夜恒就是一通说。

夜恒起初没反应过来，可听到老爷子拿着方子，不禁抓住陈氏的袖子急切的问道：“你说的是真的，方子老爷子拿着？”

若是说老爷子之前有方子，那是不可能的，之前夜帆病的要死要活的，家里连一点儿办法都没有，要不然他怎么会怕被夜帆拖累离开家，可是方子既然老爷子知道，那就好办了，夜恒搓了搓手，回家！

春雪初融，路上不是很好走，夜城一行人到府城时已经是十五元宵节了，没急着开茶楼，倒是觉得应该先去刘府走一趟，夜城夫妇带着孩子去了刘府，而夜帆夫妇则去了殷府，夜月夫妇倒是带着夜青竹姐妹回了自家小店。

“小姑，我们不跟三叔他们住一块儿么？”夜青竹帮忙抱着罗胜，跟在夜月的身后问道。

夜月摇了摇头：“不住一块儿！你们就跟着我！若是见到你爹再说！”对于这两个侄女，她之前也不是很熟，可是若是留在夜家庄自生自灭，她心里也过意不去，反正也不过多两双筷子的事儿，也算是了了她跟夜林的兄妹情分。

他们一进城夜林就知道了，他正在程府里，程景群派去的人正好回来报信儿，夜林听着这小厮描述的不是青竹，青芳么？这两个孩子怎么跟着过来了，家里其他的人呢？还有青兰，她是最大的，怎么没跟着？

“方子还是要看你，不过得尽量快点儿！”程景群也不是个好说话的人，若不是有利可图，他怎么会容许夜林留在身边白吃白住？

“五少爷放心，这位小哥儿说的没错的话，那两个小姑娘正是在下的女儿，如此以来，更是方便我行事了！”夜林胸有成竹的说道，让程景群的眼睛亮了亮，“行，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

刘府里，刘老看着夜城一家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笑着摇头：“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搬家呢，日后别买这么多东西了，我们就这几个人，用不了多少东西！”

“姑父这话可就说错了，这青宇几个马上就得过来麻烦你，清清偶尔也会过来，可不只是几个人，再说我们也没买什么贵重的，都是寻常东西。”余氏笑着道，看着他们就想到了夜家庄的两位老人家，不禁暗中叹息。

“都来了才好，不然就我们几个老家伙有什么趣，快，进屋，外头还冷！”余老太太笑着将人迎了进来，手上拿着一个个荷包，“压岁钱，一人一个，快些！”

“姑母，这，他们都这么大了！”

余氏倒是没想到余老太太还准备了这个，见青宇几个脸都涨红了，摆着手不接，而余老太太直接塞进了他们的手里，不禁觉得好笑：“好了，外婆给的，就拿着吧，日后记得好好孝敬外婆！”

“这么冷，把带来的香碳点上！咱们自己做这个，还要受冷，赶紧点上！”夜清清没想到屋里跟外面一样冷，香炉里连个碳也没有，不禁嚷道。

“行，跟着我孙女享一回福，这香碳可是个金贵东西，啧啧！”余老太太笑着摇头，摸了摸夜清清的头，“这孝敬来的倒是快！”屋子里一阵笑语嫣然。

而夜家庄里，夜恒正在跟陈氏商议着怎么将方子偷学在手，之前陈氏就看到老爷子在屋里偷偷的配料，那他们怎么偷偷的学，之前他跟老爷子提起过，谁知老爷子直接翻了脸，差点就将他赶出了门，如今夜恒也想明白了，将方子偷学到手，直接走人。

老爷子不稀罕他，他正好跟陈氏去她小姑那里，有方子在手还怕挣不到银子！

“要不你盯着，我去偷学？”陈氏对夜恒还是不放心，若是自己学会了，小姑答应自己的一笔银子就可以到手了，她的眼睛亮了亮。

“还是你盯着，我去偷学吧！让人看见了，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夜恒反驳道，自己是二房的亲生儿子，去老两口门口偷看被人发现也不会有人说什么，若是陈氏就不同了。

陈氏想了想，撇了撇嘴同意了：“那先说好，方子到手，咱们就走！”她可不想再在这里呆了，自从夜恒跟老爷子提完方子的事儿，一家人看他们的眼神都不一样的，跟看贼似得。

“行，学会就走，去找小姑！”夜恒不在意的摆了摆手，还没学会，急什么？等方子到手，还不是他说了算。

谁知一连几天，也不见老爷子动手配香碳，夜恒夫妇急了，这么耽搁下去怎么能行，实在是着急，而老爷子也观察着他们，尽管说夜城夫妇已经说可以把方子告诉夜恒，可是这可是余氏的方子，祖传的，他怎么能做这样的事儿。

夜恒夫妇惦记着他配料，他自己清楚，把老婆子支出去还不是为了不被发现，想着偷偷学，可是之前他已经配好了不少，暂时不用配了，他倒要看看他们能怎么办？到底是亲生儿子，他也希望夜恒能死心。

第99章

可事与愿违，夜恒等不及了，就悄悄的从老爷子屋里将配好的香碳料偷出来一些，和陈氏看了几天也没弄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既然是香碳，得有碳粉，这个他们了解，山头上种的是花他们也知道，可是要怎么配比这个要怎么整明白？

“对了，二姐不是在作坊待过么？不如把这个给二姐送去试试，她应该知道？”陈氏又在一旁出着主意，只要把方子弄到手，管它用什么方法，如今二姐不是也惦记着这方子么，正好跟她合伙。

“二姐也惦记这方子，要是她知道不告诉我们不是白忙活了！”夜恒记得刚到家时夜莲嘴里的话，以及老爷子的训斥，这方子若是二姐知道了，岂不是没他们什么事儿了。

“那也总要试一试吧，不然不是干着急么？”陈氏有些急了，小姑已经来信催了，他们这边连方子的影儿还没有，她能不急么？

“行，那我也得找个借口去吧！”夜恒也是无可奈何，沉吟了半天才点头，“不如说是去帮忙春耕，咱们一家都去。”

“那先说好了，我可不去给她干活！”陈氏嗤鼻，当做借口还可以，她才不愿意真的动手给她帮忙，她可是没干过这样的粗活儿。

“也就是说说，哪儿那么多事儿！你去跟娘说一声，我去找爹！”

两人分头行动，谁知临走前，夜欢怎么也不去：“我不去，我不去，爹，你不是说等你挣到钱了，我就是千金小姐么？千金小姐还要去干农活么？”

夜恒夫妇的离开让老两口松了一口气，希望他们看了夜莲的样子能醒悟过来，只是他们想错了，等老爷子发现屋里的香墨料少了不少后，对夜恒也不报希望了。

自认为带的是香碳料的夜恒到了五花岭，就将手里的配料给了夜莲：“二姐，咱们是亲姐弟，我弄这个废了不少功夫，你看看，若是你能把方子研究出来，咱们可就发了！”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赶紧给我看看！”夜莲高兴的一把抢过夜恒手里的配料，“你小子在哪儿弄来的？还不少！”

“老爷子屋里！老爷子自己亲手配的！”夜恒的话让夜莲一惊，眉头皱了起来，“你听谁说的，胡扯，爹怎么知道香方，那可是夜城家祖传下来的。”

“我可是亲眼所见，爹自己在屋里配的料！作坊里的里正嫂子也知道，也就你蒙在鼓里，你跟夜恒真是亲生的？”陈氏扯了扯嘴角，朝一边瞪着他们的姜飞喝道，“看什么看，还不去烧茶，来了这么久了，连口水都没喝到嘴里！”

“就是，赶紧去烧茶！我渴了！”夜欢见姜飞怀里抱着一个孩子，伸手就要摸，被姜飞躲了过去，陈氏不屑的冷笑，“离那死孩子远点，别沾了晦气！那是个有毛病的，活不了多久的怪物！”

姜飞恨不得上前打她一巴掌，看了一眼娘亲，她却只顾着低头看香碳料，他已经灰了心，他娘已经没救了，可是小妹怎么办？找大夫，他要去找大夫，姜飞下了决心，五舅给了他不少银子，他要带着小妹去找大夫。

夜莲却是根本不在意，原本这个丫头就是有问题的，陈大夫已经说了，治不好了，一辈子只能躺着她下了几次手都被儿子拦住了，这么个累赘，真不知道儿子为什么那么宝贝她！索性她也不管了，由着他！

“这真的是作坊里的香碳粉，我在作坊里待过，不过要想把方子想出来倒是不好弄，挺麻烦的，恐怕我也没办法！我看，还不如回夜家庄问问爹，到底谁是亲生的？他有方子都不给我们，给一个外人！”

夜莲也是一脸气愤，她一个女儿也就算了，连亲生的儿子也不给，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夜城不过是过继来的，以为打着制香世家余家的招牌就行了，她还不知道老爷子还有这手艺，这连自己的孩子都骗，也太过分了。

“看吧，我就说没辙！”夜恒也是泄了气，白费了功夫，到最后还不是得回夜家庄，这一下还不知道老爷子怎么说呢。

“回去就回去，这算什么？你跟二姐才是亲生的，放着自己的儿女不管，倒是对一个外人这么上心，你们还客气什么？直接找老爷子问清楚！”

陈氏怂恿着夜恒姐弟，她要的是把方子弄到手，什么方法她才不管，小姑承诺的可是一大笔银子，她可是眼馋的很，这方子到手还得现做，再卖钱，哪有直接拿银子方便。

夜家庄里，老爷子已经配好了香墨，直接叫张进父子送到作坊里，刚忙完，夜恒一家和夜莲就回来了，倒是没见姜飞，他沉着脸问道：“姜飞呢？”

这会儿大家才发现姜飞没有跟着过来，还是夜亮满不在乎的说道：“茶没跟我们喝上一口，抱着那怪物就走了！”

“走了，走哪儿了？什么怪物，那是你表妹，都是跟谁学的，连一点儿规矩都没有！还有你，你就是这么教孩子的，你小时候我就这么教你的！”

老爷子着急姜飞又气夜恒一家，脸色涨红，夜莲却是不管，儿子不小了，还能去哪儿，她要问问老爷子，这香方是怎么回事儿？

“爹，方子是怎么回事儿？方子明明是你的，干嘛要说是夜城的，要编了一套什么余氏后人，爹，我跟夜恒是不是你亲生的，你这是在替老五打算吧，明着说是夜城的，其实还不是夜帆的，他如今是秀才了，我们没能耐，爹，你也太偏心了吧！”

“就是，爹，好歹夜恒也是您的儿子，也不能太偏心了吧！我们这么多年没得着一点儿好处，这好不容易回来了，好事儿全没我们的份儿，你这也太偏心了！”

夜莲和陈氏的话让老爷子一阵上不来气，脸憋得有些发紫，指着夜莲，夜恒道：“给我滚，马上给滚出夜家庄，不然我让人赶你们走，我就当没生过你们这两个畜生！”

姜飞没了踪影，他着急，偏他们只惦记着香方，他还就不给他们了，他们能怎么样？老爷子憋着一口气，恨恨的看着他们。

不行，他得去找人，姜飞这孩子带着妹妹能去哪儿？还是个孩子，带着另一个孩子，他们如今在哪儿？

老爷子转身去叫人，夜恒慌了，没想到老爷子真能下得去狠心，他们才是他亲生的，伸手去拽老爷子，老爷子一个没站稳直接摔倒在地，这一下摔得实在，老爷子一口血就喷了出来，夜莲和夜恒都傻了眼。

“快，吐血了，快跑啊！”

陈氏拉着夜恒和孩子就跑，也顾不上什么香方了，这老爷子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们怎么说得清楚，已经有人过来，他们此时不跑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夜莲也傻了，看着地上明晃晃的一滩血，脑子轰的一声炸开了：“不是我，不是我，小飞，你外公吐血了！”

等张进等人赶过来时，老爷子正倒在地上，地上还有一滩的血渍，旁边的夜莲明显已经神志不清醒了，一个劲儿的喊：“不是我，不是我，小飞，你外公吐血了！”

张进和张栓急忙将人抬到牛车上：“快，去镇上！”赶着车的张进第一次将牛车赶得飞快。

老太太得了消息过来时看着脚下的一滩血，身子晃了晃，直接昏倒在地，夜梅一边抹泪，一边喊人将老太太抬了回去，朝还疯疯癫癫念叨的夜莲恨声道：“你给我滚，别给我回来，就当你已经死了！”

牛车直接进了玉春堂，正好陈大夫在，张进大声喊着：“陈大夫，救命——”

夜恒恍恍惚惚的被陈氏拉着离开，倒也没忘记从老爷子屋里拿出来的配料，如今香方是没指望了，还得防着被人抓回去，老爷子如今还不知道怎么样了，可那一摔倒是着实有些吓人，那血淌的有些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