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变了。

又或者说一切都没变。

我又回到了那个原本就属于我的生活轨迹。

原本我的昏迷应该是惊心动魄的，可如今倒好我竟然是换灯泡时从梯子上摔下来的。我不知道我是该哭还是该笑。

“潘哥，你这是怎么了？”杜筱筱见我发呆轻声问了一句。

我看着她：“诊所那边怎么样了？”

杜筱筱说诊所一切都正常，她已经将我的病人的预约全都推到了下周。

“刘医生呢？”我又问了一句。我很想知道此刻的刘薇怎么样，她和孙跃平之间又是一种什么样的状况。

“刘医生也很好，这两天她正在准备参加省心理学研讨会的发言稿，她还让我问你到底决定好没有，去还是不去？你要去的话她就不开车了。”

心理学研讨会的事情我是知道的，应该是在下月初，我问杜筱筱今天是几号，杜筱筱的回答让我的心里踏实了一些，时间是对的，只是醒来后这一切与之前我的经历却完全对不上。

我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

“我已经好了，不想再在医院里呆着，你也知道我不喜欢消毒水的味道。”我让杜筱筱去给我办理出院，她虽然希望我能够在医院里多观察一下，但我的坚持她只能照着我说的去做了。

我抓起床头柜上的手机，先给我爸妈打电话，他们竟然在我家里，并不是在县城的老家。

“志强，你醒了？你知道吗？你可把你妈吓得不轻，她在医院守了你一天一夜，昨晚我才硬把她拉回来休息一下的。对了，你们诊所的那个小杜人是真不错，一直都是她在忙前忙后的，你可得好好把握好机会哟。好了，不说了，你妈听你醒了现在就要来医院呢，等见面了再聊。”

我爸挂上了电话，我一点都不怀疑，那真真切切是他的声音，还有那说话的语气也一模一样。

我在手机里翻找聂岚的号码，可却没有找到。

不过这个号码我可是早就已经默默记在了心里。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一个冰冷且机械的女声提示着。

其实在我拨打她的号码的时候心里就有了预感，我早就预感到了关于之前的与Future医疗机构有关的一切很可能在我睁开眼睛的那一刻起都不复存在。

只是我坚信那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于是我又打给了贺蒙。

电话很快就打通了。

“喂，哪位？”果然是贺胖子的声音，只是他的语气也很冰冷。

“我是潘志强。”

“潘志强？哪个潘志强？”

瞬间我的心又沉了下去，贺蒙居然不认识我？是的，如果之前那一切都没有发生过那么我和贺蒙肯定是没有交集的，我只得在电话里说我是大张的朋友，他听了后语气也缓和了许多，问我有什么事，我想了想应付道：“我找大张有点事儿，可手机上存的他的号码打不通，麻烦你把他的号码给我一下，估计我是存错了。”

他把大张的电话号码说了一遍就挂了电话。

我放下了电话，我知道不管我再联系谁估计都是一样的结果。

为什么会这样？

这时我想到了带着疯子和贺蒙去凯内市的遭遇，或许这一切都是幻像，就像那天我和孙跃平在那栋楼里看到的一样。

我没有等杜筱筱回来，悄悄地就溜出了医院，打了个车往江城大厦去，径直就到了疯子家门口，不停地摁着门铃。

门开了，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打扮得花枝招展，看样子正准备要出门。

“你找谁？”她用一种警惕的目光看着我。

“我找严峰。”我的眼睛向着屋里看去，家具家电都很是齐全，这哪还是疯子那个凌乱的狗窝？

“什么严峰？没这个人。”说着她就关上了门，那关门的速度很快，像是生怕我会闯进去似的。

我悻悻地离开了，虽然这个结果也早就在我的意料之中。

手机响了，是杜筱筱打来的。

“潘哥，你跑哪去了，叔叔阿姨来了！”

“我回诊所了，你让他们先回去吧。”

我挂断了电话。

从江城大厦出来，我又打车到了诊所。

“志强，你怎么来了？”刘薇正抱着她的那只咖啡杯和一个护士聊着什么，看到我脸上带着一抹惊讶。

“既然没什么事了我就回来了，医院那儿呆着让人感觉憋闷得慌。刘姐，来我办公室一下吧。”

刘薇跟着我进了办公室，我让她在沙发上坐下。

“听说前一阵子你和孙哥在闹离婚？”我点上支烟问道。

刘薇愣了愣：“闹离婚？我什么时候闹离婚了？志强，你这是听谁乱嚼舌根子啊，我和老孙好着呢。”

我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看来很多剧情都已经改变了：“我也是道听途说的，既然没这回事那就好，对了，孙哥最近还好吧？你看他今天有没有时间，我请你们吃饭。”

刘薇看我的目光带着狐疑：“志强，你这是怎么了？突然想着请我们吃饭？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老孙帮忙，有事你说就是了，我们之间还用得着来这一套吗？”

我尴尬地笑笑：“真没什么事，就是很长时间没有见到老孙了。”

刘薇这才笑了：“我还说什么大不了的事呢，我这就给他打电话，不过今晚这饭就让他请，算是庆祝你出院，到时把筱筱也叫上，这两天可是把她给累坏了。”

我点点头，刘薇看看表：“我还有个病人，得先过去了，等老孙定好地方我让他给我们发个定位。”

刘薇离开时给我带上了门，办公室一下子静了下来，而我的心里也是空落落的。

我掉进了一个局中，该怎么破局？

不过我的内心还是有些感激对我动手脚的这个人，至少他并没有抹去我的那部分记忆，假如连我的那部分记忆都丧失了，那么我或许就会永远地困在这个幻境之中。

下午五点半钟孙跃平就把吃饭的地点发了过来，这时杜筱筱也已经回到了诊所。

我开着车带着刘薇和杜筱筱去了城南的“黄老三牛肉火锅馆”。

“黄老三牛肉火锅馆”在桥城颇有名气，若是临时去常常是没有位子的。

孙跃平定的是二楼的一个包间，他早就已经等在这儿了。

“潘医生，你没事就太好了。”

孙跃平亲热地和我打着招呼，我听筱筱说那天我出事就是孙跃平和刘薇开车把我送去医院的，我自然少不得对他表示感谢。

虽然这是幻境，但也是生活不是？该有的礼仪还是不能少的。

老实说，这顿饭我并没有什么胃口，我的心里藏着事，可我的心事却又不能和他们说，说了也没用，他们只是这个幻境中的人型道具而已，他们存在的目的也只是让我分不清是幻是真。

“这两天筱筱可是衣不解带地伺候着你，你可得好好报答人家！”刘薇戏谑地说，杜筱筱的脸微微一红：“刘姐，你说什么呢？”我冲着杜筱筱认真地说道：“谢谢你了筱筱！”

我这么做并不是屈服于幻境，而是我觉得哪怕是在幻境中我也应该顾及到他们的感受，他们是无辜的，他们出现在幻境里也是缘于我的缘故。

“只要你没事就好。”筱筱的声音很小。

这时包间外边传来一阵喧闹声，孙跃平问上菜的服务员外边发生了什么事，服务生说来了个疯子，说是要找人，正一个包间一个包间的窜呢，服务员当然不能让他这样惊扰饭店的客人，想要拦住他，双方发生了争执。

“一看他就是个疯子，不只是穿得邋遢，身上还有一股子难闻的味儿，很多客人都在埋怨呢！”

听到疯子这两个字我的眼睛一亮，难道真是他？

他这是在找谁？找我吗？

我站起身来就向着外面走去，杜筱筱叫住我：“你去哪？”

我咳了一声：“我去下洗手间。”

刘薇笑道：“筱筱，你不会是怕他跑了吧？要不你也跟着一起去？”

杜筱筱的脸更红了，我却已经走出了包间，向着喧闹的所在走去。

突然，我停下了脚步，我的心开始颤动，果真是他！

我看到了疯子，而此刻疯子也看到了我，他在努力挣扎着想要摆脱几个服务员的束缚，我几步走到了他的面前，然后对服务员说道：“请放开他，他是我朋友，是来找我的。”

服务员看我的眼神变了，那目光中带着怀疑与不屑，仿佛我与疯子为伍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

不过他们还是放开了疯子，其中一个服务员说道：“你最好带着你朋友离开这儿，他已经影响到了我们的客人。”

我一把拉住疯子，两个人向着店外走去。

“疯子，你终于出现了！”我的声音有些激动。

我们走到距离火锅馆大约五十米的一棵树下停了下来。

疯子掏出香烟递给我一支，自己又点上一支：“总算找到你了。”

我苦笑：“要是你不出现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哼，我要是不来你就得一直困在这里。”

“不会，因为我知道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是吗？但你永远都找不到离开这儿的办法，最后你会麻木，会妥协，会屈服，最后你也会死在这个幻境之中。”疯子没好气地说。

我却不信：“既然我知道是幻境就一定能够找出它的破绽！”

“鸭子死了嘴壳硬，我要说它根本就没有破绽你相信吗？”疯子问道。

我还是不相信。

“算了，不说这些了，记住我接下来说的话，想要离开这儿你就得一字不漏地给我记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