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龙剑与无妄刀
作者:村厕所来纸了 | 分类: | 字数:93.3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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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白衣剑客
东风如袖,抚撩神州大地,温润世间众生。百里叶香,万里柳飘,将苍穹作舞池,以虹日为琉璃,视万物为贵宾。
花香鸟语,一辆牛车自南向北顺风而来,牛蹄声清,浅草将没,滚动的车轮带着泥土与草芳,碾碎了青草,碾平了凹地,却碾不灭天地间春风回暖的得意与快活。
易天行打了个呵欠,慵懒地斜躺在牛车后的草垛上,双手交叉枕在脑后,两条长腿轻松地搭在牛车右侧的栏杆,牛车虽然很小,但就他一个人来说并不挤,反倒是空间刚好,草垛被梳理的很匀称,不扎人,又软和又舒服,但是这段旅途实在是太漫长了,这让放情丘壑的易天行也觉得有些无聊。他平生最讨厌的就是无聊,但是一个人如果太闲,陪伴着他最多的便就剩无聊了。
“人生漫漫,累一天,玩一天,玩累了一天再累一天,累啊。”
易天行叹了口气,有意无意的调侃正是他当前人生的写照。他本性好玩,挥金如土,嗜睡贪杯,若不是依得他有些许聪明才智,就是万贯的家产也不够其挥霍。易天行自草垛里摸出个酒瓶,高举过肩,酒水醇馥幽郁,一线入喉。
“好酒!”
易天行不禁叹道,脸上泛起了一抹浅红,配上他豪迈的表情,仿佛春日的暖意不是出自天空,而是发自他体内那股热情一般。
酒瓶空了,他索性就将瓶子往脑后一抛,从草垛里抽了根稻草,叼在了嘴里,开始哼起了小曲,曲调宛转悠扬,而他的嗓音却又苍劲有力。
这是一个女人教给他的歌,在他浑厚的嗓音下,竟然也显出了几分豪气,别有一番滋味。可他本人并不记得这歌的来历,只是冥冥之中有个感觉在暗示着他,这是他幼时最爱听的曲调。
他不记得自己以前的事情,严格的来说是他不记得自己十四岁以前的事情。他只知道自己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道观里,而道长告诉他,是在一棵山崖下的树杈子上捡到他的。对于道士所说的事情,易天行不记得了也不想深究,倒并不是因为他粗枝大叶,而是他觉得,一个人之所以会去寻死,想必之前日子过得并不快活,既然不快活,那自己又何苦去寻回那些不好的回忆呢。
也许,真是他之前日子过的太苦了吧,现在的易天行完完全全就是个江湖浪子,整天游手好闲,饮酒享乐不说,就连睡觉也是常人的一倍。晚上睡完了,白天醒来发现没事就接着睡,中午午睡,下午小睡,纯粹就是在享受生活。
牛车行得缓慢,可再慢的车也有到站的一天,赶车的师傅吆喝了一声,勒住了牛车。
“易公子,前面便是客栈了,您的钱只够到这儿的了。”牛车老汉道。
易天行应声而起,懒懒地伸了个懒腰,回首望向牛车师傅所说的客栈,只见南北纵横的驰道交界处,一座七十平方不到的两层小楼坐落在那里,外有一桅杆,挂着“酒香飘万里”的旗子。
易天行对着空气深吸一口气,闭着眼睛细细品味这飘出来的淳淳酒香,不由自主地叹了声:“好香!”随即翻身下车,理撑了衣裳,掸了掸身上的稻草。
只见他身高八尺,身穿粗麻布衣,一身素裹;两只袖筒子卷至手肘,露出结实而精致的手腕;他的眉毛很长,从眉心到侧额由粗到细,似剑尖;眼睛很大,似流星,但却没什么神采,给人一种没有睡醒的感觉;眉毛和眼睛的距离很近,可以看出他其实也是个很认真的人;薄薄的嘴唇抿成一线,虽然不厚,但却有肉,若是此时能有个算命先生看见这张嘴,那肯定会说易天行是个机智聪慧又极重感情的人,而事实上,他也确实如此!挺直的鼻子将他整个五官撑了起来,显得格外好看。
易天行这张脸与这扮相着实不搭,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落魄的富家子弟,但是他整体的气质又给人一种温暖而又舒服的感觉。慷慨,聪慧,机智,对任何新鲜事都充满了兴趣,却又对任何烦心事都极其豁达。
这也是牛车师傅平生所见到的最英俊的一张脸,虽然还太年轻了些,还不够成熟,但却已有种足够吸引人的魅力。年迈的老汉巴巴地站在原地看了良久,若不是亲眼所见,他是断不会相信,自己竟然也有对着一个男的痴看了这么久的时候。
“公子真是气宇不凡啊!”牛车师傅缓过神赞道。
“谢了师傅,这是给你的赏钱。”易天行说道然后,笑着从怀里掏出些散碎银子递了过去。牛车师傅双手接住银子,两眼放光,他运了大半辈子的牛车,从来没有一次赚过这么多钱,他有些不知所措。
“公子,这......有点儿多了。”
易天行没有理会,只是兀自前行,走至客栈内,找了个僻静地方坐了下来。师傅见易天行没有搭理,便将也银子揣进兜里,拉着牛车去了客栈侧面的马棚。
驰道上的客栈本就不大,这时住满了来往的商客,就显得分外拥挤,也分外热闹。院子里堆着两三辆镖车,看样式似是朝廷的官镖,所有镖车东面的屋檐下,都斜插着一面黄色镶金边的镖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使人分辨不出上面用金丝线绣着的到底是老虎还是狮子。每辆镖车都有两位士兵看守,一左一右。镖车的后面,整整齐齐地列着三队士兵,三十人有余。每个人的手里都拿着一个馒头和一个水袋,估计是店里没有其他空余的座位,而他们又人数众多,所以只得在此原地稍作休息。
第2章 白衣剑客
易天行叫了两碟小菜,一壶好酒,一人一桌对着大门喝了起来。他一边喝,一边望着门外出神,不是看镖车,也不是看过往的行人,而是在看正门口那位倚在桅杆边的剑客。只见那人一袭白衣,长身直立,面容冷峻,长发飘逸,一柄长剑长四尺七寸,被他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远远望去就像是一位剑仙,遗世而独立,与熙熙攘攘的人群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小二,过来!”易天行叫道,小二立马应声而来。“小二,客栈内还有其他空座吗?”
小二听后环望了下四周,然后再看看易天行,笑道:“客官,这一楼除了您这里还有空位以外,估计其他地方是坐不下旁人了。”
易天行听后嘴角微微上翘,望了望窗外的白衣剑客,摇了摇头,倒了杯酒,一饮而尽。看样子这门外的剑客并不是觉得这客栈内没了座位,所以才在门口待着的,易天行明明记得,自己来的时候客栈内明明还留有一张空桌,正巧就是自己所坐的这张,而那剑客在自己来之前似乎就已经倚在那里了,既然有客栈内有空桌,那为何不进来坐坐?想必这其中另有隐情。
想罢,易天行笑着对着小二说道:“再加两壶酒,两盘小菜,一盘烧鸡。”
小二应声点头,随即对着厨房吆喝了一声,嗓音清脆嘹亮,厨房里也回应了一声,颇有一副一唱一和的滋味。
菜未至,酒先上。易天行拿起一壶酒,放在眼前掂量掂量,露出一丝微笑,随即看向了那门外,然后一个甩手,只听“咻”地一声,酒壶竟径直地飞了出去,打向那门外依靠着桅杆的白衣剑客。酒壶飞似流星,若是击中人,虽不致死,但却也能让人头破血流,也算是半个暗器了。说时迟那时快,眼看这酒壶便要击中剑客了,只见那剑客不慌不忙,反手凭空一抓,竟直接将那飞在空中的酒壶生生地接住了。
白衣剑客接过“暗器”,拿到面前一看,竟是一壶酒,不由地心生一丝疑惑,但依然表情冷漠,面容冷峻。随后回头望向了掷暗器的人,只见易天行一脸笑容,双手抱拳然后做出了一副“请喝”的架势。剑客立马心领神会,拔掉瓶塞,一饮而尽。
菜肉上齐,易天行将一锭元宝扔给小二,然后望向白衣剑客,发觉白衣剑客也正望着这边,两人相对而视,似是一见如故。易天行示意请白衣剑客上座,而白衣剑客却是略微地摇了摇头,仍然站在原地,依靠在桅杆上,喝着易天行刚才扔过去的酒。
易天行见此人似乎无意结交,遂也不强求,他内心里倒也没觉得有多可惜,只是觉得这剑客不来,自己这一桌的酒菜就算是白点了。他喜欢四处结交朋友,尤其是交那些他认为有趣且值得交的朋友。但是他也知道,情这种事,无论对象是男人还是女人,是爱情还是友情,若只是一味地强求,那终究只是一厢情愿,没有好结果的。
这时三个人从楼上走了下来,一身戎马金甲,腰佩官刀,朝着门外走去,看扮相这三位军爷似乎就是那门外三辆镖车的主人了。他们三人一路寒暄,虽是有说有笑,但言谈中却都是芝麻蒜皮的小事,并未提及任何关于镖车和任务的事情。
那三人付了账,走得利索,可刚上马车,正准备策马离去时,白衣剑客却突然离开了桅杆拦住了他们。只见他举止从容,神态自若,冷冷地对着为首地那位军爷说道:“就不检查检查车里的东西丢没丢吗?”
白衣剑客这话刚一出,那三位军爷立即面面相觑,不知所言。
为首的那位军爷微微地一抬手,另外的两人见状便立刻解了马下车,钻进车厢内检查了起来,而为首的那位军爷却是没有了动作,只是继续坐在原处,与白衣剑客对视着,等待着同僚检查的结果。
不一会儿车厢内便传来了那另外两位军爷的一阵惊呼,紧接着那两人中偏瘦的那位便神色慌张地跑到了最靠前的马车旁,双手抱拳,低头半跪,对着为首的将军行军礼状道:“报告刘将军,木盒......木盒不见了!”
这话一出,为首的那位刘将军立马面色铁青,似是有些不信。但看了看身后那两位将军的脸色后,就不得不信了。
白衣剑客见状也没做过多的表情,只是提起手里的酒壶,置于眼前左三圈右三圈的晃荡。他的神色里带着些许的惬意,就仿佛此时的他并不是立于戎马之前,而是盘坐于山水之间,细细品味着这手里的美酒。
“我适才正好看见有人偷偷溜了进去,所以索性就在这门口等了起来,可是等了一个下午也没见着他出来。”白衣剑客淡淡道。
刘将军听后,即刻转身问向身后的士兵,士兵们纷纷摇头,表示刚才并没有人靠近过马车,也没见过有什么旁人打马车边上经过。刘将军怒火中烧,拔出腰间佩刀,刀尖直指着马前的白衣剑客,用浑厚而有力地声音,发难道:“东西去哪儿了?”青筋从他的额头暴起,似是凶神,又似是罗刹,这是只有久经沙场,沾染过无数鲜血的军人才会有的气场,没有人会蠢到在这个时候跟他对抗,就连方才与他一同下楼的另外两位将军也不敢上前阻拦。
面对刘将军的杀意,白衣剑客毫不在意,他完全不惧怕眼前的这柄散发着寒光的铁制军刀。他神色安逸,表情淡然,似是有心又似是无意,漫不经心地说:“你们的东西,我怎么会知道去哪儿了?”他的话没有任何感情,虽然冷漠,但却充满了刚毅,面对着腾腾杀气也丝毫没有退意。
只有易天行从刚才那句冷冷的回话中,听出了剑客些许的杀意,似是带着几分责难又似是蕴含着几许不甘。他停下了手中的酒杯,远远地望了过去,双目圆瞪,一改之前的困意,变得炯炯有神。他笑了,他嗅到了他最熟悉也是他最喜欢的味道——麻烦的味道。他喜欢麻烦,但他不喜欢惹麻烦,他更喜欢的是亲手解决别人麻烦,可是有趣的是尽管他从不喜欢惹麻烦,但麻烦事却往往会主动地找上门来粘在他的身上,撕都撕不开。他也爱管闲事,也正是这一点,让他即使面对一堆的麻烦事,也能从容面对,不慌不忙,不乱阵脚。
店里的人纷纷被这剑拔弩张的阵势震地停住了手里的动作,就连掌柜的也识趣儿地躲进了账房。唯有易天行,还在继续地吃喝。刘将军军人的直觉很快便察觉到了这一点,他屏气收刀,一声令下,紧接着整个客栈便被他身后的三十多名士兵围的是水泄不通。
“传令下去,在东西找到之前,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出这个客栈!”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洒在客栈里每一个倒霉的路人的脸上,宣示着一场巨大的麻烦的降临。春风止,百鸟歇,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