箜铜虽然极少正儿八经做饭，但却也曾用心去学过。

只因当年，竹笙做饭太难吃，当初偷学厨艺，不过是为了有一天能做给他吃。

然而，他跟着膳堂的师兄方才学了几天，就出了无魂尸一事。

后来，他只要想起竹笙，就会做一桌美味的饭食，哪怕最后，都进了余梵的肚子，自己不曾吃一口。

热火朝天，锅铲与铁锅碰撞的声音，让这小小的厨房，充满了烟火之气，就连箜铜整个鬼看起来，仿佛也有了一丝人气儿般。

竹笙手里握着火钳，时不时与箜铜闲聊几句。

“这位小兄弟，你叫甚名呢？”

“铜铜。”

“铜铜？倒是个别致可爱的名字。”

箜铜听竹笙唇齿呢喃出自己的名字，嘴角轻抿，抿出一丝不可察觉的弧度。

似在笑一般。

“你这名字，让我想起了一个孩子.....”竹笙微微叹息，脸上闪过一丝悲嘁。

箜铜炒菜的手微微一顿，心里大概能猜出竹笙说的就是自己，还是开口问道：“那个孩子是谁。”

“他叫箜铜。”竹笙微微眨眼，思绪飞远，缓缓说道：“他是我最珍视的一个孩子，只是，我害了他，到最后也没能救出他。”

其实，无须竹笙将话语说详尽，箜铜也能猜到，当初发生了何事。

一定是竹笙得知他被压往了镇恶洞，所以不顾门规戒律，强行闯出寒冰洞，才导致了后面的事。

他很想问，当初，他出了寒冰洞后到底发生了甚，为何又会传他已经死了，浑身玄力又为何失去，一双眼睛又因何而瞎。

可是，曾经，笃定已经死去的人儿，现下在自己面前，活生生的，箜铜突然觉得，过去的一切，其实都已经不重要了。

往后余生，他哪儿也不想去，就想守在竹笙身边。

寸步不离，做他的手杖，做他的眼睛。

不消一会儿，一桌美味的饭食就做好了。

箜铜先将饭菜端到正屋桌子上，盛好了饭，摆好了筷子，又扶着竹笙坐了下来，贴心地将筷子放到他手中。

“好香呐！”

捏着筷子，竹笙摸索到盘子的位置，夹起一块土豆，塞入嘴里，咀嚼吞咽后，惊呼道：“铜铜你的手艺是真的好，不像我，眼睛没瞎之前，做的饭菜就很难吃，看不见之后，更是几次差点烧了厨房，没有一次菜不焦的。”

箜铜静静地坐在对面，他现下也食不得这些饭食，捏着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盘子里的菜，小心翼翼地说道：“我无家可归，又无去处，你......能收留我么？”

“嗯？？！！”

对于箜铜突然请求收留，竹笙惊讶之下，差点握不住筷子，随后，他嘴角闪过一丝苦涩，说道：“我只是个瞎子，衣食多靠村里人接济，自己偶尔会出去帮帮村民剥玉米，理红薯，做些手边的活儿，实在无法帮你，你身体健康，四肢健全，就算是凭力气，到哪儿都能养活自己，而且你这做饭的本事，与酒楼的大厨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去谋一份厨子的活计，也比窝在这穷乡僻壤来得好。”

“其实...”箜铜放下筷子，语气变得有些无奈，说道：“我面容丑陋怪异，世人皆惧恶与我，又怎会用我这样的伙计，无处安身立命，每日每日，只能蒙了面纱，若非你眼睛不好，见到我真实的容貌，一定会被我吓坏的。”

“啊？？！！”

竹笙又是惊呼一声，良久之后，笑道：“若不嫌弃，那就住在我家罢，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几时想离开了，只须知会我一声就行。”

见竹笙答应自己留下来，箜铜眉眼轻弯，强压下心中快要爆炸的喜悦，说道：“你放心，我不会白吃白住的，这村里有许多荒田，我有力气，可以种地，我可以做饭洗衣，甚都能做。”

闻言，竹笙放下筷子，笑道：“你如此一说，倒像是你来帮助我，而不是我帮助你。”

箜铜夹了一棵青菜，放到竹笙的碗里，说道：“我们这是互相扶持。”

“对了....”竹笙摸索到水杯，轻抿一口，说道：“你怎地都不问我姓甚名谁？仿若认识我一般。”

！！！！

如此犀利刁钻的问题，让箜铜心里“咯噔”一声，随即，他面色很快恢复如常，说道：“你腰间挂着的玉佩刻有‘竹笙’二字，我想，这应该是你的名字罢。”

竹笙摸到自己腰间挂着的玉佩，笑道：“聪明伶俐，心思细腻，还识文断字，若非是你容貌所碍，也该有一番大作为才是，对了，村里的教书先生上个月离开这里，去了镇里了，你既然能识文断字，可愿意做村里的教书先生？村里人都是好人，不会介意你的容貌的。”

“好！”箜铜想也没想，应承了下来。

.........

用完晚膳后，箜铜想起竹笙不论四季，每日须得沐浴之后，才会就寝，收拾了碗筷之后，说道：“竹笙，你可要沐浴？我去烧热水。”

竹笙坐在凳子上，摆摆手，说道：“不必了，我前几天才沐浴过，以前，我倒是会每日沐浴再就寝，现在因为眼睛不方便，所以现在是三日一沐浴，天色很晚了，简单洗漱一番睡罢。”

站在门口，箜铜看着竹笙，眸色沉凝，曾经高高在上，风姿绰雅的人，如今，因为他的关系，成了此番模样，心底像是滚进了一把尖锐的小石子般，难受非常。

他回了厨房，烧了一锅热水，寻到沐浴所用的隔间，将热水倒入沐桶，又凭着直觉和了些凉水。

如今的他，身体无法感受到冷热，他也不知这水温到底合适与否。

做好这一切后，他回到内室，看到竹笙正在努力地搭一块木板子，似乎想将床榻加宽一些。

见状，箜铜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竹笙身后，接住木板，说道：“我来罢。”

竹笙抬着木板的手一顿，随即松开，笑了笑，说道：“好，你来。”

铺好床榻后，竹笙摸到探路的木棍，准备出去烧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