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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怪之山纪行

作者:帕尔苏 | 分类:其他 | 字数:74.8万

七十、狼与犬的决斗

书名:妖怪之山纪行 作者:帕尔苏 字数:4032 更新时间:2024-11-25 23:32:40

最终,自己也沦落到了和当初荷取一样的境遇了吗。

犬走椛如是想。

她躲在一条巷子里,撕下一部分衣布,勉强包裹住最深的那个伤口,防止流血过多。

尽管疲惫不堪,但她还是克制着大口喘气的欲望,因为同为白狼天狗的同僚们会嗅到她的气息。

此时是深夜,雪又开始下了,倘若这风雪能掩盖她的血迹和气味,那也好。

“找到她了!在这!”追兵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巷子的另一边,她还是被找到了。椛不得不忍着疼痛继续逃亡,若不是性命受到了威胁,她不想与曾经的同僚们动刀。但仔细想想,这似乎又是种报应,她对荷取动手、对岸飒羽动刀的时候,何曾想过这一天呢?

犬走椛,叛逃了。

这一切要从地子逃离后开始讲起,犬走椛原本作为“刽子手”,要将地子斩首。但是她犹豫了,不仅如此,她在那之前甚至还有“斩断地子的枷锁”的想法。事实上,她没有后悔当时下了这个决定,但她在法场的犹豫不决被包括鬼一僧正在内的所有人看在眼里。鬼一僧正怒斥了她,若不是前辈为她开脱,她或许已经锒铛入狱。她依然可以留在鬼一僧正手下做事,直到地子与本多轻盛大战后的第二天——

她看见,本多轻盛在和自己的上司鬼一僧正密谋着什么。

“自从输给地子后,爱宕山荣术那个老头……居然斥责我,我从来没受过如此的侮辱。”本多轻盛满脸怒气地说道。

“哼,这不是你想与我合作的理由吧?”鬼一僧正低沉着头,俯视着本多轻盛,冰冷的面具上似乎透露着对眼前这个人的不屑。

“当然,我要的是地子的命。”本多轻盛的表情一转阴狠与狡黠,右手作出抓取什么的动作,“我不能容许比我强的人还在天狗城内,我要杀了她。继续待在爱宕山那个老东西身边可没有这个机会,而狼之大天狗您要做什么,我们这些人都清楚。”

“我该怎么见证你的诚意?”鬼一僧正问道。

“我知道,您一直苦于找不到机会让您在城外那些士兵进城。大峰前肯定会带着他的人拼死相搏,就算取胜,也难以服众。您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而我可以给您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二人的对话戛然而止,躲在屏风后的椛正疑惑,屏风突然破碎,同时她也被那屏风后的偷袭击飞,撞在墙上。刚才这一踢显然收了力,不然整面墙都会被她撞碎。

“看来,溜进来一只老鼠。”本多轻盛收起腿,嘲讽般地说道。

“犬走椛!你在做什么?!”鬼一僧正怒斥道。

椛晕头转向地从地上爬起来,或许是因为这一击让她短暂地失去理性,又或许是她真心希望得到答案,她竟然反过来朝自己的上司发问:“大天狗……大人,您为何……要与这小人为伍?”

“你不需要知道!也不需要质疑!今天你作为士兵既然敢在屏风后窃听,就是背叛了我!来人!把犬走椛拿下!”

几名士兵从外面冲进来,将犬走椛扣在地上。但椛没有停下发问:“鬼一僧正大人,您的所作所为真的能为天狗带来和平吗?扩军、扩军、进攻天狗城,您的所作所为真的不是让天狗城乃至妖怪之山陷入混乱吗?”

“你既然那么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鬼一僧正走到椛的跟前,“当天狗完完全全无内忧外患之日,便是和平之时!我会铲除所有的威胁,而大峰前和你,现在就是我的威胁!”

“这就是您的答案吗……”椛低下头,陷入了深深的失望中。

“把她带下去!”

士兵把椛抬起来的刹那间,椛的眼神中突然燃起了不知名的火,她以极快的速度将手从士兵的束缚中抽出,随后用手肘将他们推开。紧接着一个回旋踢将周围的士兵踢开,借着势头转身冲向外边。

“抓住她,就地处决!”鬼一僧正见椛还敢逃离,勃然大怒,命令手下去追。本多轻盛看着这一切,说道:“我只需要一发投技,就能把她贯穿。”

“这是我的事,你别管。”鬼一僧正拒绝道。

“我们刚才的话她可能都听见了,要是让她把事情告诉别人,咱们的计划可就暴露了。”

“不会。”鬼一僧正坚定地说道,“明天,你就行动。”

整个晚上,椛都在天狗城四处逃窜,但是又该逃往哪里呢?天狗城城门已经被封锁,逃到其他大天狗那里又跟留在鬼一僧正这里有什么区别呢?更何况,自己现在恐怕连这条街道都逃不出去了。

至少,必须阻止这场无意义的战争,她必须把这个消息告诉别人。她抬起头,便看见了白峰塔。即使是半夜,白峰塔依然灯火通明。

“地子……你在那里吗……”椛起步朝着那里冲去,但还未冲出这条巷子,一道人影拦在了她面前。

那是她最不想面对的人。

渡边信全身武装,身上带着七把刀,对付犬走椛,他要以最佳状态应对,也是他对昔日战友的最高的尊重。他的眼中毫无“怜悯”二字,只有悲伤,他已下定决心,服从命令将椛斩于此地,但当真正面对她时,他还是不自主地发问了:“椛,为何要背叛?”

“前辈,鬼一僧正是彻头彻尾的军阀,他不惜与本多轻盛那种小人为伍,也要取得所谓的胜利。我无法认同。”

“那和我们无关。”渡边信说道,“我们只需要作为刀去执行他的意志即可。”

“没有人是纯粹的无意志!前辈,你既然还要和我说话,不就意味着你不是他口中的那种人吗?前辈,你不是也有自己的理想吗?!眼睁睁地看着天狗城陷入战争,就是你想要的吗?!”

“在你我选择成为士兵的那一刻,选择权就不在你我手中了。”渡边信双手各握一支刀,摆出“二天一流”的架势,这意味着他一上来就要动真格。

椛明白渡边信的性格,也不再多说,也摆好了架势,要进行殊死一搏。

椛最引以为傲的是她的眼力,无论场面多混乱,局势多不利,她都能观察到对方一丝一毫的破绽,随后借助在陆地上比鸦天狗高速飞行还快的速度朝敌人逼进,转守为攻,之前对抗岸飒弦和山徒也是如此。

然而渡边信从不是那种会把破绽露出来的人,他清楚椛的实力,于是准备以最稳妥的攻击手段发起进攻。只见他右手腕一转,向前一步,用握着太刀的那只手对椛来了一发一文字斩,另一只握着小太刀的手则为防守姿态。攻守兼备,而狭窄的巷子没有空间给椛躲闪,对方也没有露出任何破绽,椛只能硬生生接下了这一击。

椛招架住了,她在用自己的刀挡下这一击的同时,发动全身每一个肌肉和关节的力量,将这一击弹开了。渡边信的一文字成功被她打退了分毫,但下一个瞬间渡边信的右手就再度使出了一文字。刚用全身力量招架住上一击的椛的架势瞬间就被击垮,整个身体向后倾倒。她能挡下第一刀,却挡不下第二刀。

架势崩溃的瞬间,椛索性放弃对于重心的把握,借着身体向后倾倒的态势凌空便是一脚。这一脚刚好避开了渡边信的刀刃和他的预料,精准地命中了他的下巴。渡边信朝后踉跄了几步,尽管并不能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却给了椛重新调整架势的机会。椛连翻数个跟头,与渡边信拉开了距离。

“接下来……该怎么做?”椛明白双方实力的悬殊,试图思考破敌之策。

“你在犹豫什么?!犬走椛!”渡边信擦了擦脸上的血,突然朝椛喊道。

椛一开始还有点懵,但随后,她明白了渡边信的用意。

她本应该在处刑台上,就斩断自己的犹豫,而如今,渡边信却还要如此提醒她。

原来如此,既然自己已经不再有所犹豫,那又何必再顾虑后果?如今二人已经不可能再有语言上的争论,那就只能用实力来证明。

用你最强的“那一招”杀过来。这就是渡边信的意思。

椛俯下身子,摆好架势,一手撑在雪地上,一手握刀立于身后。现在轮到椛主动出击。相对的,渡边信同样拥有敏锐的眼力,即使是横空飞来的鸦天狗也能当场斩下。

但是,地面上的椛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都不是鸦天狗能比的。只见渡边信前方几米雪都被扬起,是刀风!是椛的突进!二人同时朝对方使出了自己的杀招。渡边信的杀招,当然就是那无法回避的刀风。而犬走椛的杀招,正是那不顾一切向前突进的如同狼牙撕咬般的刀法。

濒临绝境的狼,往往是威胁最大的时候,而椛此刻不再是受人使唤的犬,而是冲破了枷锁的绝境之狼。只见白色的身影穿过了那无法回避的刀风,将自己的“牙”抵进敌人的脖颈,渡边信急忙用双刀招架,但握刀的双手竟然被椛用她的两只手抓住。椛没有用手握刀,而是用嘴!那一瞬间,渡边信看见的不是椛,而是一只真正的狼。代表狼牙的刀在渡边信的脖子上划出了一道鲜红的伤口。几乎是同时,椛强行穿过刀风在身上造成的伤口迸射出鲜血。

渡边信朝后倒下,而椛也没有恋战,在击倒渡边信后便朝着大雪深处奔去,而他们刚刚扬起的雪这才落下。

“队长!”“队长!”部下们这才追上来,察看队长的情况。渡边信的伤口不深,经过即时处理便没有性命之忧。但是刚才的战斗,确确实实是他输了。

“跟着血迹……去追……”即使是这样的情况,渡边信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她也受了重伤,逃不远的,最起码……必须在天亮前把她的尸体捡回来。”

自己的这位后辈,终究是选择了不同的道路,他原本把椛视为能够与自己一同实现理想的人选之一,现在看来,他很失望。

但是,刚才的那一击,他见证了椛的决心。接下来,她真的愿意就这样死去吗……

另一边,椛奔逃到了一堵墙边,离白峰塔还有段距离,身体却已经撑不住了。她靠着墙,蹒跚而行,血迹在墙上擦出了一道红线,不断向前延伸。

“好冷啊……”椛不禁感叹道。这股寒冷并不只是来自大雪,也也来自她的体温——正在逐渐降低。

自己作出的选择,就得自己负责,就要为之拼尽全力。这是前辈曾经告诉她的。如今,她终于将其贯彻。

椛的双足逐渐无法支撑她,她很快就跪倒在雪地上,冰冷的雪地如同针一般将寒气刺入骨髓,她用手指抓着砖瓦间的缝隙,拖着膝盖继续向前。

“不过到头来……还是什么也没做到……”椛开始感觉到一丝无力,“射命丸……你也是这么觉得的吗?”

她不再想那些事,而是把思绪放在更远的地方。

凌冽的寒风比渡边信的刀风更加刺骨,椛的双足完全没有知觉了,手指也已经难以动弹,她想起自己曾经沉迷于和荷取他们玩一种叫“大将棋”的游戏来消磨时间,那时候的她以为时间的尽头遥不可及,现在看来,真正遥不可及的是那些日常。

椛的视野逐渐模糊,她的头靠在墙上,呼吸逐渐放缓。

“好想……再玩一局大将棋啊……呵……最后居然想的是这种事……”

深夜的天狗城,已经完全被大雪覆盖,白茫茫一片,看不见破晓,唯有一道人影缓缓走来……